西子情陆小凤，我手上有很多罪孽。
黑暗中，两具年轻的身体相贴，即便温度不算火热，但到底给西子情带来了一丝救赎般的温暖。好一会儿之后，西子情声音已经不再颤抖，却是忽然轻声道。
低沉的声音如往日一般清雅，其下却仿佛掩盖了其主人沉重的过往。
陆小凤轻轻的应了一声，也不追问她为什么忽然这样说，他知道声音的主人很快就会给出他答复。
西子情崇德三年，我入醉仙坊的第七个月，亲手杀了老鸨和打手。
西子情话说的冰冷，并没有一丝杀人的悔恨。陆小凤忽然想起了包朵朵曾经说过的，西子情的母亲为了保护她在她眼前被打死。
西子情同年，为了扬名天下利用爱慕于我之人，却在他身死之际冷眼旁观。
西子情眼中开始微微波动，陆小凤知道，对于这件事她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西子情崇德四年，我找到了父兄下落，却也因此得知，他们早在流放的第一年，就因为一点食物而被人生生打死。流放之地苦寒，每日因食物而死者不知凡几，想找到凶手谈何容易？
西子情所以我遣人装成囚犯，我给他的命令是，杀了任何动手抢夺他食物的人。
陆小凤心中一凛，深知这道命令确实是残忍了。苦寒之地，谁能不想活下去？不说身强体壮者会去抢夺，饥饿到了极点，哪怕是胆小怕事之人也会做出这强盗行径。
可错的人是他们吗？又会是因此而被害得家破人亡的西子情吗？
陆小凤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却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得知自己父兄皆亡时，西子情会是那么冷漠的表现了。
西子情整整五年，为了复仇我不知收拢了多少失意之人。我虚情假意，所给他们的施舍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忠心耿耿的为我做事，可他们的确是傻，为了我这样一个虚伪之人，竟不知有多少人付出了生命……
西子情的声音依旧平静，可黑暗中的眼睛却是明显露出了痛苦之色，陆小凤看得分明，心中的怜惜让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陆小凤所以呢？
陆小凤轻声道，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西子情诧异的抬眼，却是认真的盯着他。
西子情我活不了了你却可以，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生命。
她在劝他不要再管她让他离开，陆小凤怎么会猜不出来？他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的过去就如她所说充满了血腥与罪恶。可陆小凤同样也知道，她并没有她所说的那般不堪。
陆小凤那因你而死之人知道你这个‘虚伪’之人如今却要为他们偿命吗？
陆小凤忽然道，还好笑的敲了敲她的脑袋。
陆小凤花满楼曾经跟我说过你的父亲，他对你父亲的评价是清正但却固执，为人刚直的不肯有一点弧度，我曾经还想着这样的人是怎么生出你这般狡猾的狐狸，如今看来，你却是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只不过一个从表面到内里都是刚正不阿，一个外表圆滑内心却是自有准则。这准则让她成为了如今的西子情，却同时也在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
西子情震惊抬眼看他，陆小凤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她的额头。
陆小凤你不虚伪，也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教导，更没有愧对过你们欧阳家的列祖列宗。这么艰难的条件下，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相信你的父母先祖都会以你为豪。
西子情不，你不知道……
西子情还想说什么，陆小凤却打断了她。
陆小凤你想说南王之事是你故意等到事发才去揭穿？
西子情瞳孔一缩。
西子情你知道？！
陆小凤轻吻她的嘴角。
陆小凤不用这么震惊，南王的罪证你准备的那么齐全，显然不是第一天就调查他了，可偏偏你要在他谋反之后才交出来……
她想让南王死，陆小凤明白，没有人在经历过这样的仇恨之后还能淡然处之。作为皇亲国戚，哪怕南王罪无可恕，没有切身危害到自身利益，皇帝是不会处死自家人的。
甚至西子情心中，对当初做出那样判决的皇帝未必就没有憎恨。如果她心狠一点，大可以帮南王成事，之后再在天下面前揭穿南王的阴谋。
可她没有。
终归欧阳家世代的教育让她还是把国家放在了个人私仇之前。
西子情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只不过这次却是因为满心的仇、对自己的恨和死在她手下无辜之人的悔。
西子情忽然抬头，凶狠地撞上了陆小凤的唇，牙齿磕碰间血腥味蔓延，却是丝毫不管不顾。陆小凤能够理解西子情的心情，知道她现在急需发泄，也不阻止她自虐一般的动作，只温柔的引导她，抚慰她所有的心伤。
仿佛天荒地老，所有心绪终是归于平静。陆小凤安静的任西子情靠在自己肩膀，感受着脖颈间止不住的冰凉。
陆小凤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陆小凤轻声安抚。
很久很久，听到耳边西子情逐渐轻柔平缓的呼吸声，陆小凤终是松下一口气，他知道，西子情挺过这一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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