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喝酒么，要不边喝边听南街的故事吧。

昨天我妈提着一篮子菜从滨江路附近外婆的菜地回来。

还在门口就扯着嗓子对我爸嚷嚷。

“看吧，当初叫你把南街的房子卖了你不干，偏要留着给你妈当个念想。”

她歇了一下，将我今天上午咬牙忍着老爸脚气整理好的鞋柜弄乱，在里面找着那双自己穿了好几年旧拖鞋。然后继续吵着。

“现在好了，南街被拆了，政府就只赔了二十几万，街坊领居就我们家赔的最少，二十万根本买不下一个门面，我问你咱们家生意还做不做！”说着便托哒着拖鞋气呼呼地进了屋。将一大篮子菜放在了桌子上，愤愤地进了厨房。

我在家看着电视剧。

眼睛盯着不断变换情节的屏幕，握在右手的遥控器也不知不觉间滑落在沙发上。

脑子里一直旋转着妈妈的那句话。

南街被拆了。

心底突然来袭的失落。

南街没了，

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我们的以前——

我和王俊凯的以前。

厨房的热火朝天和妈妈不满的吵嚷声还是让我不情愿的起身去厨房帮忙。

我推开厨房的滑门，挽上衣袖将水龙头打开不停地搓着我的双手。

冰凉的谁打在我的皮肤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倏忽，水龙头关上了。

“你发什么呆啊，心不在焉的。”妈妈说着抱怨地将四只碗重在我的面前。

“动作麻利点儿，清碗，盛饭。”

我站在水槽边认真地清洗着碗，脑子里全是王俊凯没成名前天天来我家蹭饭，每次还不忘在我清碗时打击取笑我，说我连碗都洗不干净，以后没人要。

妈妈在旁边盛着菜，看着我发呆的样子。

“前天碰到你龚阿姨，说是嵩嵩那娃儿计划带他们出国兜一圈......”

我漫不经心地将盛好的米饭端出厨房。

老妈继续说着，老爸笑着搭搭腔。

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我也心不在焉，心底总是有个声音催促我去南街看看。

这搞得我味同嚼蜡，草草地结束了今晚的晚餐便下了桌。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我妈让我洗碗的命令。

我不想再打碎碗了，因为王俊凯不在。没人会亲自给我包扎被碎片划伤的口子，没人会帮我偷偷隐瞒为什么橱柜里会少了一只碗，没人会嘴上虽然骂着，但是依然帮我清洗剩下了碗。

爸妈只会责怪我不大中用。

回到房间里，我脑袋靠在窗台上，拿出电话，对着上面显示的号码发呆，对着那个绿色的键纠结。

上面显示的名字：王嵩嵩

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谁帮我点了那个键，反正我就是打了过去。

还是像以前一样，只响了一下，对方就接了。

“喂，阿悥。”

还是那个声音，总是在我耳边回绕的声音。虽然每次是幻听。只是现在的声音有着淡淡的疲惫和嘶哑。我下意识地看向场上的钟，时针快指向8了。

看来他又是录了一个下午。

“嗯，忙......吗？”

虽然备注的王嵩嵩，但还是叫的王俊凯，我记得他不喜欢我叫他王嵩嵩，他说特没男子汉的味道。

“挺忙的，最近通告多，整得我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呢。”

他语气里有些烦躁和疲惫，以及......一点撒娇的感觉？

“注意休息啊，我......我们都挺想你。”

“我们”指的他的家人和，我。

而“我”，还不能以独立的单位出现在允许说“想他”的字眼里。

这叫做“一字之差”

“我妈说，南街，被拆了。”

对方是一段冗长的沉默。就在我以为电话异常中断需要我挂掉的时候，他终于出了声。

“嗯我知道，南街，被拆了。”

如此平静，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难道，愿意怀念过去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我吗？

我想着，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好像长了个小疙瘩堵在某些连接心脏的血管。

“诶对了，我在这边见到夏子昔了，她在这边影楼做平面模特，听说还小有名气。”

王俊凯突然提到夏子昔，我的记忆突然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夏子昔。那个从小和我处处作对的女孩儿。

她和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七岁那年她父亲去世，她就跟着她妈改嫁去了杭州。听说那个叔叔是她妈妈的初恋。之后日子过得不错，不仅愿意接受夏子昔妈妈带着她，还供夏子昔念完大学，

但我一直讨厌她，没来由的讨厌她。

我们都不说话。都沉默。

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发现他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也许也听着我的呼吸声的吧。

"赵惟悥。"他突然叫我的全名。

我愣了愣，随后应了声。

"明天我回来了，会休息一段时间。"

我惊呼道：“真的吗？！”

“嗯，真的。有些累了，想回家歇歇。”

我们又零零碎碎聊了一些大家都漫不经心的话题，这种无聊的默契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最后挂线的时候，王俊凯突然对我说：

“明天我回来，抽空回南街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