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
云风十岁时生了场大病,吃了很多的药,病好后体内激素紊乱,导致她发胖。生病前,她瘦瘦的,清瘦的脸上五官慢慢地张开,一双纤细的双手,跳芭蕾时那双踮起的脚尖,跳舞时手臂一张,轻盈的像朵云。
可是她现在变得很胖,曾经的裙子舞鞋全都被藏进衣柜的最角落里,云风不敢看到那些东西,她不敢照镜子不敢看到现在的自己。病好了就得会学校上课,云风鼓足了勇气终于回到了学校。
开始同学们还是很同情她,后来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叫她“云胖”,说她这么胖什么风都吹不走。开始只是几个人笑着说,后来愈演愈烈,这个外号传遍了全年级,不管人不认识,只要看到云风都会大笑着喊她“云胖”。
有天云风来学校晚了,上楼时太着急,咔嚓一声,她听到裤子裂的声音。云风不敢跑了,她并拢着腿,小步地挪到教室。到教室门口时,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看到她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扭扭捏捏地走回座位,全班都哄笑起来。
云风涨红着脸走回了位子,整整一节课都没听进去,下课就立马趴在桌上。这一天,云风一直都没离开过位子,不敢喝一口水,想上厕所也一直忍着,她要等着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终于熬到放学的时候,云风趴在桌上,等着人走散。正当她快等不了想问同桌为什么还不走时,她的同桌夏白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了她。夏白是她的同桌,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刚转学过来。
云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夏白时候,老师带他进教室让他做自我介绍。他穿着一件白体恤,脸上有些分明的棱角,清瘦文秀的少年,同他的名字一样白白净净,像盛夏傍晚的风,让人觉得惬意。
他被老师安排坐在了她的旁边,成了同桌。班上没人愿意和云风坐同桌,嬉笑着说坐她旁边太热了,这么胖。夏白从讲台上走了几步就过来了,云风不知为什么觉得很紧张不敢抬头看他,余光却一直悄悄地看着,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觉得夏白走了很久。
夏白坐下后,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像春日里的一缕暖阳,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别人这样对她笑了。上课时,云风小心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离夏白远了些。
“你把椅子往那边挪什么?”一下课,夏白就开口问她。云风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太胖了,怕挤到你。”
夏白伸出手一把将云风的椅子又拉了回来笑着说“挪到边上该挡道了,你也没那么重嘛,我轻轻一拉就拉过来啦。”
云风拿着他的衣服低着头说你给我衣服干嘛?夏白笑了笑叫她站起来,把衣服系到她的腰上,刚好挡住了裤子坏掉的地方。“我觉得你今天的这身再加上我的外套这样穿简直太好看了,不信我这衣服先借你,你穿回家找找镜子,明天再还给我。”还没等云风说什么,夏白拎起书包就走了。云风知道,夏白一定是看见了她今早的窘况。
云风就这样穿着夏白的衣服回了家,她悄悄地跑去妈妈的房间,去照镜子。镜子里的她依旧很胖,围在腰上的衣服在她身上像块围裙,她把衣服解了下来,摊开它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这衣服穿在夏白身上宽宽大大的,一跑衣服就会鼓动起来,像兜了一整个夏天的风。但在云风身上就被全部撑开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云风这次没有哭。
还没等云风将衣服洗好晾干还给夏白,他就走了。短短的三个月后,云风又没了同桌,看着旁边空着的位置,她会想起那件还没来得及还的衣服,还有那个像夏天一样短暂的少年。
多年后,云风毕业后去了家公司,没有人再叫她“云胖”。其实看到夏白的那天,她就开始下定决心减肥。每天都起早跑步,那次迟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的她又重新拾起芭蕾舞鞋,闲暇跳舞时,看着镜子里舒展双臂的自己,轻盈的像朵云一样。
只是云风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公司见到夏白,他们从同桌变成了同事。看到夏白时,云风一眼就认出了他。白净的脸庞,温暖的笑容,白衬衫上留着阳光的味道,和云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样。
可是云风不敢上前,不敢和他打招呼,反倒是夏白每次见她都会笑笑简单的问候几句,其他什么都没说。云风想,他大概是忘了自己。不过这样也好,那个自卑云风还是不要在少年明媚的人生里留下印记。
云风下班时,不小心被桌角划到,裤子上裂了一口,所幸还能只是很小的一道口子,不影响什么。夏白走了过来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上次的衣服都还没还我,这次怎么又划破裤子了,下次记得要还我衣服呀。”
夏天的风,悄悄地把他们聚在了一起,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