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到工作室的距离大概是九百二十三步,不需要过马路,但要拐两次弯。盲道修得不错,也没有遮挡,挺通畅的。但是,人行道上有一个待修的窨井盖,即使被围起来了,仍要小心。
我仔细观察着这条我走了一年多的路,以确保从明天开始的,为期一个星期的特殊实践活动能顺利进行。
刚开始的两天,少不了磕磕碰碰,索性路程不算远,而我呢又比较熟悉这条路,倒也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不过,因为太注意脚下的路,我把这次实践最重要的体验任务完全抛到脑后了。于是,我暗下决心,明天,也就是第三天开始,一定一定要找到灵感。
到了第三天,下雪了。我揣着隐隐的担心从家出发了。
平时总听别人说,一个人如果某个感官不灵敏,那么其他感官会加倍努力,更加灵敏,以保证身体少受伤害。
我切实感受到了。耳朵好像自动过滤掉了汽车发动声,嘈杂路人声,只剩我自己的脚步和盲棍探路的声音,还有听得不真切的,那雪落下的声音。
当我再深入体会这奇妙的感觉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接着盲棍的另一头被人牵了起来。有点突然,但我能感受到对方动作的礼貌,心想估计是某个热心市民想要做好事。我出声询问,他也不回答,我告诉他,我的目的地就在前面不远。就这样,在短暂的无言中,我被送到了工作室门口。我连声道谢,可是刚想把眼罩摘掉解释一下,睁眼却发现他走掉了。
之后的第四天,第五天,同一个地点,他都会拍拍我的肩膀,牵着我的盲棍送我到工作室。
仿佛无形间培养了默契一样,之后我也不问他什么了,有意无意间守护着这份神秘感。
直到最后一天,我跟在他身后,偷偷把眼罩摘开,才发现他其实是“她”。难怪被牵起的盲棍的那头总是低一些。
到了工作室门口,我拉住她,向她好好道谢,并且解释自己只是为了寻找创作灵感,这才来体验盲人行走的感觉。
她被我拉住后,有些惊讶,随即稍显窘迫。听完我的解释后,她没有出声回答,用简单的手势向我表达她理解了我的意思。而我也看到了她红透的耳朵上带着的耳蜗。
然后,她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在纷飞的雪花中渐行渐远。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被她牵着跟着她身后的时刻。我听到了一种特殊的声音,有节奏的一遍一遍地在我脑袋里环绕。
我睁开眼睛,冲着那背影向前追了过去。
这次我听清了,那是我的灵感,也是我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