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补课的,中午出去吃饭,班主任盯得不紧,田田也有机会去找她。
看来不仅仅是她对落雪瑶记忆深刻,人家也早就记住了她。
可能是自己的名字太土了,或者是落雪瑶看出来自己和安惜年有一腿,不然她怎么还会记得。
田田苦笑。
往事带着蚀骨的疼痛,麻痹了她的神经,瓦解了她虚伪的坚强。
她迫使自己不再回首那些云烟,可感觉浑身冰凉不能动弹,原来它们已经是深入了骨髓里的绝望。
不能忘,也舍不得忘。
一直都在逃避罢了。
宿舍里,没有心情梳洗打扮,田田依旧穿了校服,可转念一想,又换上一件蝴蝶结的淡粉色短袖和浅绿色短裙。
她打开小镜子,镜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眉毛如远山,很淡,黑色的眼睛温柔,眼角和长睫毛微微下弯。
可惜……
“田田你要去哪儿?”舍友看她眉目紧缩,面容苍白,关切的问。
她几乎是跑出了宿舍:“外面……吃饭!”
身侧繁华的街道,各式各样的食品店铺飘出袅袅香味,田田有些饿,但只是咽咽口水便走。
街上那么多来来往往的漂亮少女,英俊少年,带着青春的耀眼的笑意,田田却像是与他们完全隔离。
那个店离自己学校很远,田田是乘坐公交车过去的。
找到那个店,透过玻璃窗,店里的人很少。
田田可以看见落雪瑶坐在一把椅子上,精致的手优雅地旋转着汤匙,眉目光彩美丽得,不可思议。
她……果然准时。
这么漂亮的女孩,在米粉店……真是暴殄天物了。
田田小心地走进去,在几束探究的目光中低下头,踩着光滑的白色水泥地板,无端觉得不真实。
“田田,这里!”落雪瑶看见她,挥挥手,笑容甜美。
多像是好闺蜜在见面聊天。
可惜是为了男人。
田田坐下来,面对着落雪瑶,有些拘束。
落雪瑶问她吃什么,然后她便帮田田一起要了炒饭。
“当我请你吧!”落雪瑶笑眯眯的。
田田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惜年他……一直没有忘记你。”落雪瑶很快切入了正题,眉眼刚才还是无可匹敌的光彩夺目。
突然就黯淡了。
店外天空滚滚而过的乌云。
是吗?
“不可能。”田田愣了愣,心跳加速,眼睛温柔冷静。
我不相信。
落雪瑶用筷子拨了拨喷香的炒饭,看着她,幽幽的说,“何必不相信。”
“我是他青梅竹马,他有什么心思我何尝不知晓?那天酒吧,你也是看到了的。
你晕倒,他也看见了。不过顾及我才没有把你送回去。
“他和我说,你其实很好。他一直不相信那些事。是他对不起你。
“可我不明白,你能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落雪瑶的眼睛纯净得毫无瑕疵,语调清晰温软,像是怕伤害田田一般。
记忆里田田拼了命要忘记的画面这时间重现,她几乎要被曾经的悲伤痛苦挖了心,剥了皮。
平复呼吸,田田垂下睫毛,眼里的温柔冻成冰雪,冷的彻底。
“问他不就行了。如此大费周章,又何必?”
碗里的蛋炒饭颗粒晶莹,蛋色金黄,青葱剔透,可她已经没了食欲。
落雪瑶慌乱了,筷子落地,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手也不知往哪里放:“田田,我……没有刻意想要揭露你的伤疤,我只是……”
只是什么?让我自己剥开伤口看它还在流血吗?还是在伤口撒盐,完事后还作出可怜巴巴的娇弱模样?
田田不再冷静,颇为气结,扔下几块钱,微笑转身,眉目冰凉。
“抱歉小姐,我与你不熟。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然后她几乎是逃一般跑出米粉店,咬紧牙关不再回头,肚子还在咕咕叫,可惜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如果她能够回头看一看,其实那个长腿漂亮的黑衣少年,一直站在店外等着落雪瑶。
也等着她。
他就看着她奔跑,精致的眉目,眸色温和而,忧伤。
“田田……姐。”
此时天空上的墨色汇聚,不知何时落下星星点点的雨滴。
是阳光落下眼泪了吗。
又哪来的阳光。
田田在小雨里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可以看见校门才停下来。
可是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凉风席卷着,莫名的阴森起来。
往日的她非常怕淋雨,都是找个地方躲着不让它们打湿自己,但现在,她不进校门。
她想好好放纵一次。
就这一次。
因为,田田还是鲜活的记起了那段花季岁月。残忍的,痛苦的,悲伤的,花季。
她本是好女孩,却都围绕着一个名字,从天堂,落下地狱。
如今她想好好加油学习,可是。
安惜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安惜年,你一直什么都知道。
安惜年,你就是不让我好过。
明明我可以忘记。
明明我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为什么你连我好好生活的权利都要剥夺!
往事多么肮脏。
田田站在大雨里,任凭雨点疯狂地打在身上。
她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田田?田田!”几个同学认出她,忙撑着伞过来,踩在水洼上,泥水四处飞溅。
朦胧大雨里,密集雨丝间,她恍惚看见,昔日的黑衣少年站在讲台上,面容精致笑容璀璨,昂扬的音调透着满满的自信:“我是安惜年,我最爱学数学!”
“长腿欧巴!”底下的女生都失控了,不顾老师,大喊大叫。
那是最初的安惜年吗?
反正,我都失去了。
就让时光倒转,故事重新开始。回到她和他的那年初秋,看年轮的温柔,岁月的残忍。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永远不会遇见。
你过你的,我有我的。
虽然会沿着不同的道路,领略不同的风景,携手不同的少年,可你毕竟会度过一个安然的花季。
——安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