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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十二岁了。

今年的暑假过完后，他就要去镇子里上初中。

镇子离康康家很远，有二十多里路。康康是跟着阿爸坐车去镇子中才知道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坐车，小轿车。他看到镇里的很多人都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走，多么优美可爱的自行车啊！康康的村子里没有人骑自行车，他以前只在书上见过它。

康康做梦都想有一辆自行车，哪怕是旧的也行。

从镇里回来后，阿爸就开始发愁：这么远，孩子可怎么去上学啊！

康康有主意，他对阿爸说：爸，你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吧，这样我就可以骑着自行车上学了！多远都不怕！

康康说得眉飞色舞，阿爸没说话，只是蹲在门台上面，眼睛盯着烟头上方飘散的烟。好像在看那一点一点燃烧的烟，又好像在看着一旁地上的小土堆。但就是没看康康。

他终于察觉到了阿爸的沉默——尽管阿爸平常也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但他感觉这次的沉默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康康这才停了下来——不是立即停下来，就像一团烧到最后的火，慢慢地熄灭。

康康跑出去了，一边哭一边跑。他还没有把身子完全转过去的时候就感觉眼泪已经要流下来了，他不想让阿爸看见他哭，于是他就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

他坐在小河边，不远处的河心那里漂着他的小伙伴们的小脑袋。

夏天的孩子们就喜欢整天泡在水里。

他本来也想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哪怕只是泡在他们中间，好歹不显得自己一个人那么孤单也好，但是他不想动。

他摸了一把眼泪，从河滩上站起来，疯了似的把身上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扔在地上，跳进水里，把脸深深地埋进去。

天有点晚了。

别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回了家。康康的阿爸还在满村子地找康康。

“康康——康康——！”

“康——康——”

最后，他是在河滩边找到趴在石头上睡着的康康的。

康康裤子上膝盖的部位还有一些眼泪干了后留下的痕迹。他把康康抱回家，放在炕上躺着。

康康不知道，那一天晚上，他的阿爸坐在漆黑的屋子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像一只温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