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风堂
半晌，姑娘才诊断完，用帕子擦擦手，对蹲在一旁的两兄妹道：
林奚“己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就是他的血液，和普通人有点不同。
两兄妹异口同声道：
萧平旌“白血病！”
萧容婳“白血病！”
姑娘额头青筋跳了跳，
林奚“两位少看点思密达话本子吧？病人只是相较普通人来说，血脉流动快一些。”
萧容婳“哦，有什么坏处吗？”
林奚“这个暂时看不出来，不过……”
平旌捅了捅容婳，
萧平旌“你要小心医闹！”
容婳摸了摸荷包，小声哀鸣，
萧容婳“不会吧！”
林奚“不过，应该是不能多吃，血脉流动太快，吃多会长胖。”
萧容婳“那，他还吐血了？”
萧平旌“应该是你太重了，他太轻了，然后你把他压到吐血了。”
平旌一拍掌，笃定道：
萧平旌“就是这样！”
容婳眉头一挑，就要上拳头，一旁大眼睛姑娘咳了下，
林奚“这位姑娘，济风堂是医馆，不好动手的，要打请移步。”
容婳愤愤地收回手，
萧容婳“大夫，他……”
林奚“暂时不能移动，就让病人在这休息一晚吧。”
萧容婳“那……我能留下来看着吗？我这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大眼睛姑娘有点惊讶，看了她一眼，回头看了看平旌。平旌却毫不在意，将容婳的包裹扔在肩上，
萧平旌“你把人压成这样，的确得看顾下。不能老麻烦大夫，哦，对了，还未请教大夫芳名？”
大眼睛姑娘淡然额首道：
林奚“林奚。”
萧平旌“好，那就麻烦林大夫了。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家妹子就行了。”
平旌转过身，悄声对容婳道：
萧平旌“你自己注意点，别粗手大脚把人给整坏了！”
萧容婳“你给我……”
容婳话音未落，萧平旌己随着气流滑出济风堂，风中远远传来他的声音，
萧平旌“明日我再来看你……”
姆妈“阿苏勒……快跑，快跑！”
他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在怀里，鼻尖传来香樟的木香味，可下一秒，他被人拉出那个怀抱，慌乱间，他看到她的眼睛，惊惶中带着无尽的悲哀
姆妈“快跑！”
吕归尘“姆妈……姆妈！”
他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可无论他如何使劲，那双手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吕归尘“不要走！”
容婳本靠着一旁的小几迷迷糊糊打嗑睡，猛地被惊醒了，她看到床上的人伸出双手，在虚空中抓掷着什么。她冲过去压着他，可他的手仍透过空隙固执地寻找着。
吕归尘“姆妈……姆妈……”
他双唇翕动，反复来回念着。
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手，两手相握，她似乎被一盆炭火握在手上，突如其来的灼热让她猛一抽手，可他却反手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正想叫人，一行泪，从他紧闭的双目里滚落下来。
吕归尘“不要走……”
萧容婳“好，我不走，不走。”
容婳心头一软，靠着床慢慢坐下来，烛火下映着他睡去的模样，清秀得像个女孩子，可眉头却深深地皱起，黑暗中，似乎有无尽的烦恼和痛苦折磨着他。
她突然有股冲动，想去抚平他的眉头，可刚一抽手，他又不安了。
吕归尘“姆妈……”
萧容婳“嘶……”
他握得太紧了，她轻轻抽了口凉气。
吕归尘“不要走……”
声音低低的，似在哀求。
萧容婳“好，不走……”
烛火快烧尽了，啪的一声爆了，烛火吞吐，将床边人影卷得时明时暗，昏暗中，只能听到两人轻轻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萧容婳“嗯，我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上的薄纸射了进来，鸟儿在枝头欢叫，他缓缓睁开眼睛。
萧容婳“你醒啦？”
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眼里布着血丝。
吕归尘“唔，你是谁？”
他撑着坐起来。
对面尬笑了两声，
萧容婳“昨天我翻墙，正好砸中你，记不记得？”
他抚着额头，恍然想起自己好端端在路上走，先是一个包裹扔下来，他微微一闪，完美避开，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天降一物把他砸得小鸟乱飞，正努力调匀呼吸中，被人抓着死命摇晃，最后被摇得脑震荡，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点点头，
吕归尘“原来是你啊。”
对面女孩子缩了缩，整个人缩在床沿下，只露出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心软了软，刚想说话，她己抬起手，将一物放在床边。
木头雕的小东西，手工很粗糙，刻痕处很新，像是刚刚做好的。
他好奇的拿起来，
吕归尘“这是什么？”
他摸摸四条小棍棍。
萧容婳“这是腿。”
她眉头一皱，似乎有点不高兴。
他摸摸中间圆得像馒头的地方。
萧容婳“这是肚子。”
她眼睛一瞪，嗯，有点凶，他暗自想。
他摸摸刻得歪七扭八的一块，
吕归尘我知道了，这是狗头！”
萧容婳“是马！是马啊！”
她忍不住了，直起腰，伸出手去抢那块木头。
萧容婳“这是马头啊？狗哪有长得这样的？你看这一圈，就是马的鬃毛啊，还有这嘴，很长的，狗嘴那么短，这明明就是个木马啊？”
她执着的将马头指给他看，眼睛瞪得大大的，清澄的双目中带着丝丝执着和委屈。
他不由得点点头，
吕归尘“对，是木马，我刚起床，没看清。“
她立马高兴起来，
萧容婳“送你。”
她将木马塞到他手里，一晃眼间，他似乎看到她的手腕上，有片青紫闪过。
吕归尘“你的手？……”
萧容婳“没事。”
她将手笼在袖子里，笑嘻嘻地
萧容婳“喜欢吗？”
吕归尘“嗯。”
他点点头。
萧容婳“对了，我叫萧容婳。你叫什么？”
吕归尘“吕……归尘。”
萧容婳“吕归尘。”
她将这名字翻来覆去念了两遍，
萧容婳这名字倒是很奇怪，很少听过。”
他轻轻笑了，
吕归尘“我是北陆人，这是我阿爸给我起的中原名字。”
萧容婳哦。”
她恍然大悟，
萧容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喜欢马了！”
他有点奇怪，正准备发问，一人己推开房间走了进来。
萧平旌“大妹子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半夜逃跑了呢。”
萧容婳“你胡扯什么？我容婳一人做事一人担……”
萧平旌“那是因为你的包裹被我拎回家了，要不我怎么会放你在这里呢？”
萧平戳戳她的脑袋，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望了望床上的吕归尘。
此时一人坐在床上，一人站在地上，可看起来偏偏就是临水而照，相貌间竟有五六分相似。
他两人都吃了一惊，心中双双涌起一个念头，
萧平旌“竟有人眼睛比我还小？”
吕归尘“竟有人眼睛比我还小？”
林奚走进来，看到他两人对望，容婳在一旁左瞅瞅，右瞅瞅。不由奇道：
林奚“这是怎么回事？”
平旌把她拉过来，指着吕归尘道：
萧平旌“林大夫，你觉得我们像吗？”
林奚“蛮像的。你妹子倒和你们不大像。”
萧平旌一脸嫌弃地看着容婳，
萧平旌“脸先着地是这样的。”
容婳正要发作，转眼看到林奚在给吕归尘诊脉，只好把话咽在肚子里，瞪了哥哥一眼，乖乖蹲在一边等着。
林奚诊了一回脉，满意地点点头，
林奚“公子并无大碍了，只是有点气血失调，开两帖药回家喝就行了。”
容婳舒了口气，平旌递了个眼色她，容婳点点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她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把平旌拉进角落里。
萧平旌“怎么了？”
萧容婳“我付诊金钱不够。”
萧平旌“你有多少？”
容婳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的金株，一，二、三、四
平旌一脸嫌弃，
萧平旌“才这么点，怎么可能够啊？”
萧容婳“我是小姑娘，小姑娘怎么会存钱？”
萧平旌“那你胆子大到要逃婚？”
萧容婳“这不有你吗？你可是我哥……”
萧平旌“我也没钱，你知道我刚从国外回来，琅琊山的银子和大梁不流通
容婳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萧平旌。
萧平旌“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平旌觉得汗毛根根竖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围绕着他。
萧容婳“哥……”
拉长不止，尾音还要颤一颤。
萧平旌“说人话！”
萧容婳“帐房杜大夫说，他们金陵济风堂刚建，人手奇缺，可以以工抵债。”
萧平旌“那你去吧。我没意见！”
萧容婳“我还没成年，爹不在，你可是监护人！”
萧平旌“啥？你都及笄了？还未成年？”
萧容婳“皇帝叔去年改过律法，年方十六才算成年。我今年才十五。”
萧平旌“你就是这么坑哥的？！”
萧平旌气得汗毛倒竖，尾巴炸毛，容婳一把将他扯到林奚面前。
萧容婳“林大夫，我哥说要以工抵债！”
林奚转头望了平旌一眼，漫不经心点点头，叫过杜大夫，让他来登记。
一旁杜大夫问：
杜大夫“小哥姓甚名谁啊？家住哪里啊？”
容婳一把按住要暴发的平旌，
萧容婳“萧平旌！平地的平，旌旗的旌。”
平旌咬牙掐她，
萧平旌“你个小秃皮，一来就把哥卖了！”
容婳一边按着平旌，一边甜言蜜语安抚着，两人全没注意一旁的林奚转过身，眼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们。
里屋里的吕归尘有点为难，他很想告诉他们自己有钱，可以付诊金，但他出门前，老师说中原这边习俗和草原不一样，他们主人喜欢抢着卖单，不让买反而是泼了对方面子。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摸着小木马，把话咽了回去。
这边太复杂，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好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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