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岭——小小的愿望

雨继续下，下得比之前还大，他根本来不及打开背包里的伞，他有些恐惧那个跟踪他一天的怪人会不会跟上来，不过他在奔跑的过程中却没有听到除此以外的任何声音。

他跑累了，索性停在大街人行道上放松喘息。他找了个有屋檐的地方双手扶膝，弯腰，大口喘气。缓过劲来后，他身体扭动——习惯性调整身后背着的睡袋的位置，接着他双手插兜，这时发现自己从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东西，用塑料袋包裹着，有点软，摸起来可能还带着糖霜粒。

他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是一块甜点，温热的甜点正在与冷空气接触，塑料袋内有水滴凝结。甜点是很大一块，橄榄色的抹茶粉表皮撒了白色糖霜，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哦……对……这是每家每户的女主人都会用烤箱做的东西——小孩子都喜欢吃的东西，他好久都没有吃过了。这是那个自称是游吟诗人的怪人给他的天使蛋糕。

沃尔特想起自己在希望之家里只要背好一篇课文，达丽娅夫人就会让厨房女佣发给他一个天使蛋糕，那些一天只能吃一餐的孩子屡屡会为额外获得的一个零食打架撕咬争抢，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制止。他通常都会因为这点奖励被小孩打得鼻青脸肿，只有打赢了才能真正获得奖励，不论是否能背得课文。他们的老师，或者是那个该死的安德鲁，都把他的努力当做笑话来看，可能打赢了还要因为各种理由还要再挨一顿打，他年幼的生活好比在古罗马竞技场，定时被关水牢，定时让人观赏与同类的争斗撕打，定时有人消失，定时有人死亡……

他曾经就那样地活在世界的污泥里面，即使他现在尝试伸手，依旧触碰不到光明。

雨下得更大了。

沃尔特凝视着手里那块湿漉漉的东西，眼泪止不住般往下流，他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并且尝试擦干自己的眼泪。

但怎么也擦不完。

搞什么啊……

他又想到了什么啊？他想到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打的那些架，不是为了那块小小的天使蛋糕，不是为了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零食或者奶昔，只是为了求得一点点阳光和生存空间，一点点能让他呼吸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他的梦想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蟋蟀开始鸣叫，沃尔特仰望天空，在雨中逐渐清醒过来，天空已经从黑色逐渐变成紫色。而自己的五脏变得逐渐顶不住饥饿了。虽然他二十一岁，有六英尺二英寸高（188cm），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样子。但他只有一百六十磅重——典型瘦弱青年（145斤）——他并不自知，他现在只觉得再不吃点东西他可能看不到下一秒的太阳。所以他打算去便利店买面包。沃尔特拨开挡在自己灰绿眼睛上的头发，轻轻把天使蛋糕仔细端详、抚摸一阵，然后小心地放进自己身后架着睡袋的帆布背包，帆布背包有些受潮，所以他把蛋糕放在最贴近后背的那一层里，与他的布娃娃放在一起，动作轻柔。如果他这样被路过的年轻女孩看到，肯定再次会被女孩嘲讽的。

上一次被女孩明面嘲讽还是在十八岁那年呢，那个女孩叫辛西娅，对，沃尔特边走边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他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辛西娅十三岁，身材曼妙，一眼看去就是典型混血儿，她是那么的美，他至今还能在南灰原地铁站上偷偷看见她。穿着薄纱制的漂亮裙子，挽着朋友的手，化着美丽的妆容，迈猫步出地铁——走向夜总会。

他还能感觉到辛西娅的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感觉是温热的，带有痛意和屈辱感的：你虽然长得蛮帅的，但这不代表我会觉得你有魅力哦。你的衣服好脏，又这么臭……你以为像我这样的女孩会喜欢这些吗？不可能的啦——十年！?你真恶心！

天下的女孩都是这样刻薄吗！沃尔特又想到艾琳，那时候他十六岁，更早得遇到她了，艾琳，艾琳，他无数次在地铁站上睡觉都能偷偷看见她，她活泼开朗，出行时有时跟着家人，有时跟着朋友，有时候去学校，有时候去聚会……她家在距离波特兰的附近一个城市，这座城市离寂静岭很近，她家很有钱，她养了一只兔子……

“需要什么?先生?”售货员不耐烦的声音钻进了他的大脑。

“啊……呃……”沃尔特瞪大了眼睛，拿起便利店售货架上最底下的那袋面包，顺带拿走一瓶水——即将过期降价出售，走到收银台钱放在柜台上，“这两样。”

“三美刀二十美分。”

“请问……两美刀五十美分行吗?”

“流浪汉，我很同情你一天没能讨到像样的饭。但我们这里不是教堂。”售货员的脸蒙上了厚厚的冰霜，她作势要拿起旁边的座机电话。

沃尔特吓得惊慌失措，立马丢下面包和水再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