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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李元霸遭雷劈轰 咬金斧劈老君堂

(白话文)隋唐演义

话说,金墉西魏王李密听闻宇文化及弑了隋炀帝,自立为王,心中不觉的大怒。遥祭炀帝的灵魂,开丧挂白已毕,与军师徐茂公商议,发下十八道矫诏,派遣一十八员官差,遍约十八各路反王,共同兴师征讨反贼宇文化及。全都齐集在甘泉关相会,如若不到者,以反贼论处。这矫诏传来,各路反王果然各自兴师,都到甘泉关。惟有大唐李渊这支兵马却在宇文化及背后杀了过来,故此不曾会着。大唐兵马为什么背后杀来呢?那是神尧高祖得了李密的矫诏,齐集文武各官商议道:“派遣何人前往扬州去杀宇文化及,抢得传国玉玺便好。”李淳风出班奏道:“陛下倘若要诛宇文化及,得传国玉玺,非赵王李元霸前去不可。”袁天罡在旁点头暗算,玉玺虽然抢得来,只恐赵王有去而无回矣!天机不可预泄,只好暗里嗟叹。那高祖准奏,立即着李元霸领三千骁骑,出潼关而来。宇文化及闻报,立即派遣宇文成都到潼关拒敌。

当下宇文成都领旨,提兵前往潼关迎敌李元霸,这且慢表。单讲甘泉关众位反王会师,大家计议道:“必须举一人为十八邦都元帅,提调人马,方有约束。只是大小众将无数在此,举得哪个好?”徐茂公说:“有个论头在此,凭天吩咐,将甘泉关闭了,有人叫三声,叫得城门关开,就推他为十八邦都元帅。”众反王齐声道:“说得有理。”当下闭上关门。先是十八邦的元帅,一个个叫过去,然后众将大家各依次叫去,哪里叫得开?轮到程咬金,他便夸口说:“这我当初做混世魔王,旗都拜了起来,何况这座关门。还让我来,倘若叫不开,我也不姓程了。”说罢,向前大叫道:“开关门,关门依了老程,开了罢!”才叫得两声,只听得一阵狂风,呼的一声响,两扇关门就大开了。程咬金哈哈大笑道:“怎么啦?原要让我啊。”当下众人信服,推他上台,拜为十八邦都元帅之职。十八邦大小将官,一齐下拜。内中只少了金墉大将谢映登一个不拜,他因随众也到甘泉关来,打从一座高山下经过,只见山上有一个道人招他,他便下马上山,原来就是叔父谢洪。谢映登上前拜见,叔父说:“你尘缘已尽,可入仙班,快同我前去修仙学道。”他就跟了叔父飘然而去,以此不到甘泉关拜将。

当下程咬金择目祭旗,三军浩荡,杀奔江都而来。宇文成都又前往潼关,低抗唐兵。宇文化及听闻,十八路反王以李密为首,合兵一百八十万人马,向甘泉关杀来,如排山倒海一般推来,料想如何敌得住?心中好不着急。只得相留兄弟宇文士及守扬州,自己带了萧皇后、薛治儿、肖妃及宫娥,连夜逃奔入淮而去。

众位反王一到城下,宇文士及就下令开城投降。程咬金下令大小将官无分昼夜,必须追着宇文化及,违令者军法从事。众将只得追赶,人不解甲,马不离鞍,星夜赶来。那宇文化及带着皇后、后宫妃子佳丽同行,路上自然有些迟慢,早被将官赶着。

且说,宇文成都,他原来在隋唐英雄榜上排名第二条好汉,领兵十万在潼关,把守在紫金山下。不料唐兵杀到,为首的大将竟然是李元霸,着三千人马出战。宇文成都拍马出迎,见了李元霸,吓得魂丧魄消,连声叫苦说道:“罢了,罢了!这是天要灭我啊。”正要下令要撤退,无奈人已照面,只得叹口气道:“罢了!小畜生,今日我与你拼了。”说罢,硬着头皮,催马举镏金镋来打李元霸。镋未曾到,早被李元霸当的一锤,把宇文成都的镋打在一边,扑身上前,一把扯住宇文成都勒甲绦,叫声道:“过来罢!”提过马来,往空一抛,倒跌下来。李元霸拍马赶上接住,将两脚一撕,分为了两片。众兵见主将已死,早已是一哄而逃。

再说,众反王的兵马追着宇文化及,已是黄昏时分了。这一阵,杀得那宇文化及抛下家小并金银宝贝,望紫金山而逃。萧皇后与薛治儿被唐兵所获,剩下那肖妃被夏明王窦建德所获,传国玉玺为西魏王李密所得。复又合兵一处,追奔前去。那宇文化及正在慌忙投奔,只见前面灯火照耀,两杆皂罗旗开处冲出一员战将,挡住了去路,乃是李元霸。宇文化及一见李元霸,魂飞魄散,返身逃命。又撞见夏明王窦建德杀到,宇文化及措手不及,被窦建德一刀,砍为了两段。谁知李元霸又趋出后山,见众反王也进了紫金山,他便摆开万里云,拒住山口,大叫一声道:“何人得了传国玉玺?快快献过来!”

众反王齐吃一惊。金墉西魏王驾前程咬金,心中大怒道:“我们这里十八路反王大小将校在此,何俱你一个黄毛小儿!”说罢,下令众将官一齐杀上去。那些能征惯战的将官没奈何,一齐杀上前去,高张灯火,喊杀连天。李元霸大叫一声,催开万里云,冲入阵中,落锤到处纷纷落马,个个身亡。罗成大怒,拍马摇枪来战,被李元霸飞起一锤打将过来,罗成当的一架,把枪打成了两段,震开虎口,回马逃生。可怜一百八十万人马,许多将士,遭此一劫,犹如打苍蝇一般,只打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李密无奈,只得献上玉玺,要求放回金墉。众反王也全都惊心求放。李元霸大叫道:“玉玺我便收了。你们这些众反王倘若要回去,可写降书表献上来,我便饶你等的尔等性命,不然的话杀一个片甲不留。”众反王无奈,只得写下降书降表,跪献上去。却有鲁州王徐元朗不肯跪献上来。李元霸喝斥道:你“为何不跪献降书降表上来?”

徐元朗说:“我也是一路的反王,你也是一家的王子,为何要让我跪献降书降表起来?此言甚属放肆,我器肯下跪五你!”李元霸听说,冷笑一声,便说:“好一个不识时务的反王!”说罢,就一把抓过来,提起两腿,撕为了两片,喝斥道:“如有不跪献者,以此为例!”众反王都敢怒不敢言?只得一齐跪了,献送上降书降表。轮到了夏明王窦建德,道:“我是你嫡亲舅舅,难道也让我与你跪不成?”李元霸说:“这个与你不相干,你倘若在我们大唐做臣子,自然认你这个舅舅。如今你是反王,倘若不跪献降书,就以徐元朗为例子。”窦建德无奈,只得忍气吞声跪下了,献上降书降表。混世魔王程咬金也是把牙齿咬紧了一咬紧,代西魏王献了降书上去。李元霸收完了降书降表,竟奔潼关而去。众反王计点兵马,一百八十五万大军,只剩下六十五万人马,还有中伤将士不算在内。

程咬金见李元霸去远了,便大骂道:“李元霸这小儿!愿你前去,一旦身死,待程爷爷杀上京城长安,夺回玉玺,叫你老子认俺程爷爷的斧便是了。”众反王各自返回。那西魏王李密在路上寻思着:肖妃是何等天姿国色,未知下落。军士报说:“已为夏明王窦老爷所得。”李密要用宝贝去交换,便对众将道:“孤看肖妃乃世之活宝也,如今被夏明王窦建德所获,孤欲将此真珠烈火旗前去交换。未知诸卿哪一位可去?”程咬金道:“不才愿去。”李密说:“既是程王兄肯去,其功不小。”程咬金取了珍珠烈火旗,上马去了。秦叔宝正要上前谏阻,徐茂公却连忙摇手,秦琼便止住了。当下程咬金赶上了夏明王,取出珍珠烈火旗送上,细言前事。窦建德笑道:“此乃无用之妇,却将珍珠宝旗来换,焉有不肯之理?”立即忙取了珍珠烈火旗,将肖妃送与程咬金,一路保回。李密一见,心中大悦,便返回了金墉城。

且说,那赵王李元霸回到了潼关,驸马柴绍前来接应,二人相见,同路而行。只见风云四起,细雨霏霏,一会儿,虹电闪烁,霹雳交加。那雷声只在李元霸头上落落的响,犹如打下来的光景。李元霸大怒,把锤指天大叫道:“呔!你这上天为何这般可恶,照少爷的头响嘞!”说罢,把锤往空中一撩,抬头一看,那四百斤重的锤掉了下来,扑通的一声,正中了在李元霸的脸上,翻身跌下马来。柴绍大吃了一惊,连忙来扶起了李元霸,只见一阵怪风,卷得飞沙走石,尘土冲天,霹雳之声,火光乱滚。柴绍与兵将避入外面,又过了一会,风住雨止,出来一看,只见李元霸的金盔金甲多在地上,那两锤与人马影不见,不知去向了。柴绍放声大哭,便收拾了金冠金甲,并传国玉玺与众反王的降书降表,回转了长安。

这一日,神尧高祖武德皇帝驾坐早朝,文武三呼已毕,当驾官启奏道:“启奏陛下,驸马柴绍在午门候旨。”高祖传旨:“宣进来。”驸马进得朝门,哭倒于地。高祖急忙问何故,柴绍细奏其事,献上玉玺,并十八邦降书。高祖听闻李元霸惨遭雷劈而亡,大惊道:“我的皇儿元霸啊!”说罢,晕倒在龙椅上。文武百官急忙劝苏醒。高祖又放声大哭,下旨遥祭开丧。满朝文武百官俱挂孝二十七日,行了天子之礼。

消息一传开,早被洛阳王世充有所耳闻,大喜道:“李渊的四子李元霸这一死,我可高枕无忧矣!”于是就起兵十万,直杀到了虎牢关的下了寨。虎牢关主将张方急忙写本章告急,派遣官差星夜赶上长安送上奏本。高祖见了奏本大惊,急忙问两班文武:“哪一个爱卿领兵至虎牢关前去解危?”闪出西府秦王李世民道:“父皇,臣儿不才,愿领兵前往讨贼。”高祖大喜,当下发兵十万。秦王李世民带领马三保、殷开山一干战将,竟望虎牢关进发。兵至关下,总兵张方接入城中,至帅府摆酒接风,细言王世充兵犯之事,一宵晚景。

次日清早,李世民领兵出关,与王世充两军相对。李世民指王世充道:“当今天子,天下莫不敬服!你为何敢擅自兴兵,犯我大唐疆界?甚是纯属无名!”王世充大怒道:“唐童,我的儿!你爷爷我在紫金山与宇文化及交锋,被你的兄弟李元霸这小畜生,头一阵打得我们十八路各反王没了火种,还要一个个跪献降书。我只道永远不朽,原来如今就死了!今日孤家兴兵报仇,杀上长安,灭你唐家,何来出兵无名呢?”李世民还未及开口说话,殷开山大怒,催马摇斧冲将过来。这边王世充手下大将程洪,急忙拍马摇刀,两下里大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负。那边马三保舞刀也冲过来,李世民使定唐刀,带领众将一齐杀出。王世充抵敌不住,大败而走。李世民领兵追赶,直抵洛阳。王世充败入城中,闭门不出。李世民下令离城五里下寨。

当下吃过夜膳。李世民的性情最喜夜游玩,见一轮明月当空,皎洁犹同白日,即同殷开山、马三保二员战将出营,望山坡而来,一层一层行上山来,立马观看,果然万里无云,好一片天光月色,山林夜景。三人正在观看,只见一只白鹿慢慢的走来。李世民袋内取弓,壶中取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嗖的一声,正中这只白鹿头上。那鹿疾走如飞,李世民纵马赶了过来,紧赶紧走,慢赶慢行,直赶了许多路,回头转了过来,不见了殷开山、马三保二员大将。来到了一座山上,又不那只白鹿。对面却见一座大大的城池,李世民观看,不知是什么城池。原来那所城池却是金墉城。

当日夜晚,秦叔宝与程咬金二人巡城,只听得那边山上有马的辔铃朗朗的响声,二人疑心,下城上马,提了器械,开了城门,二马竟奔上山来。李世民正在寻思着,忽然听得銮铃晌处,见两骑马冲上山来。程咬金一马先到,大喝一声道:“呔!山上是何人,敢来私探我们金墉城了吗?”秦王李世民大吃了一惊。在月光之下,暗暗称赞道:“好一员勇将!”连忙应道:“我家乃大唐高祖神尧皇帝次子秦王李世民便是。王兄却是何人?”程咬金一闻此言,心中一把无名火直透出顶梁门,高有二三十丈,按纳不住,怒声说:“啊唷,啊唷!好了,好了。唐童,你来得正好!你今日还有那李元霸是不是来送死吗?”说罢,立即举起斧奉,当的一斧抡去。李世民把定唐刀一架,只叫一声:“王兄,我家与你无仇,为何如此呢?”

程咬金说:“你不晓得俺是混世魔王程咬金,在紫金山被你的兄弟李元霸,一下打得十八路各自反王落花流水。又抢了我们的玉玺去。爷爷与你有着切齿之恨,怎么说无仇呢?今日相逢,你难逃一死。”当的又是一斧。李世民抵挡不住,回马败去。程咬金叫声道:“唐童,往哪里走!”催开铁脚枣骝驹,赶上前去。前边走的,真好似猛风吹败叶;后面赶的,犹如骤雨打梅花,赶得李世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秦琼见李世民后面头顶上透起一道红光,那红光内现出一条金龙,护卫身体,知道他是真命天子。秦王一头走,口中不住的叫道:“程王兄,这是我兄弟元霸仗着勇猛,得罪了程王兄,不干我的事。程王兄啊,你放了我罢,日后定会相逢,自当重报。”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唐童,既然你兄弟李元霸英雄,如今哪里去了?你今日倘若要俺程爷爷饶命,如非海枯石烂,红日西升。”李世民只得叫苦,拍着逍遥马,倒拖定唐刀,往前没命的跑。程咬金双手举起宣花斧,望着秦王只是追。

那秦叔宝一手使着提炉枪,一手催着呼雷豹,也在后面追来。看看天色微明,李世民转过山坡,又叫一声苦,原来却是一条尽头路。侧边有一所古庙,上有匾额,写着“老君堂”三字。李世民下马,悄悄牵马入庙,伏在案桌底下。外边程咬金、秦叔宝二人赶到,程咬金定眼一看,道:“此间四下并没有去路,一定在庙内。”跳下马来,一斧劈开庙门,只见李世民蜷伏在内。程咬金说:“如今你没走处了,吃程爷爷一斧罢!”说罢,举起宣花斧,当的一砍。秦琼急忙把金装锏往上一架,架住了斧。程咬金大吃了一惊,急忙问道:“秦大哥,为何如此?”秦琼说:“此乃一个重犯,如何你擅自杀他?且拿去见主公发落才是。”程咬金说:“说得有理。”将腰间皮带解下来,把李世民绑在逍遥马上。程咬金上马,牵了秦王的马,望金墉城而去。

再说,那殷开山、马三保见秦王射鹿,随后赶来,转过山坡,忽然不见了。二人在高处一望,只见山下三乘马过来,一个揣斧,一个提枪,一个被绑缚在马上。二人见了,好生疑惑,立即急忙赶下山来一看,原来绑缚在马上的就是李世民。二人大惊,要来劫抢李世民。这秦琼一心里也要放走秦王,怎奈程咬金牵住了李世民的马。程咬金见殷开山、马三保来夺,大怒,举斧就劈,接住二人大战。自古双拳不敌四手。秦琼在旁,正在没分解之际,早有探军报到金墉城,那金墉城众将多来接应。殷开山、马三保二人见人多了,料想寡不敌众,不敢上前抢夺,竟逃回了本营,领兵退回虎牢关,派遣官差飞报入长安去了。

这边将秦王李世民拿进金墉关。西魏王李密早已得报,立即急忙升殿,押入李世民进殿。李密拍案大怒道:“朕是举义兴兵,追杀宇文化及,却被弟李元霸毫无情面,自恃凶恨,赶过来抢夺朕的玉玺。这也罢了,还要朕和众反王写降书、降表,跪送投降。朕知道你唐家永远有这个杀人不眨眼恶魔,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连惨遭天打五雷轰。朕正要兴兵报仇,以雪此忿,你却自投罗网。”说罢,吩咐绑去砍了。左右将秦王推出,只见班中闪出房玄龄、杜如晦劝道:“刀下留人!启奏陛下,那李世民虽然该斩,但他与陛下曾经有过恩惠,须念旧谊之情,将他暂禁狱中,再推迟几日再杀了也未迟。”

李密说:“朕与他并无干涉,有何恩处呢?”房玄龄回答道:“陛下未知其详。当初陛下曾被炀帝加罪,虽然幸亏朱灿放救,后来炀帝派遣李世民、李元霸追赶,其时倘若非李世民卖情,暗纵脱逃,早已被李元霸擒杀了!今日主公骤然杀之,必被诸邦豪杰有所耻笑。”李密听了,皱眉一想,开言说道:“既是爱卿这等讲,将他打入天牢,留一年期限再处斩,不必多议。”程咬金说:“陛下,留便留他一年,今日死罪饶了,活罪难饶,可打他四十御棍,然后发下天牢。”李密准奏,下旨当殿打下四十御棍,然后押赴天牢监禁。

退朝之后,房玄龄、杜如晦私下找军师徐茂公商议,徐茂公说:“这个秦王李世民可能是将来真命天子,我观西魏王李密并非明主,不久会战败呢!”杜如晦问道:“愿闻其详!”徐茂公说:“天机不可泄露。”随后徐茂公递给房玄龄一个锦囊,让他们见机行事。这正是;知机识见通神算,管取金龙脱网罗。不知那秦王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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