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 尉迟恭听了程咬金讨笑的话语,不觉得大怒,欲待厮打了起来,忽然,见外边家将飞报进来道:“启禀二位将军,陛下的圣旨到了,快请二位将军冠带好了,出去跪地接旨。”两人闻报,只得连忙穿好了衣服接旨,走出外边,与众将一同俯伏。那派来的钦差开读诏书言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深处水晶宫,尚且不胜盛夏之酷暑,想尔等诸位爱卿同居天策府,必然烦热更甚。特命太医院虔合香茹饮汤,一体颁赐,庶不失朕爱士之心也。钦哉!
诸将山呼万岁,谢恩已毕,请过圣旨,香案供奉。太医院英盖史回宫复旨。
再说,程咬金连忙走将过来,说道:“这是上赐的香茹饮汤,必定加料上号,透心凉的,我们大家来吃。”吩咐左右道:“快拿大杯过来。”先是秦王一杯,然后众将各吃一杯。唯有尉迟恭同程咬金两人说道:“此乃陛下御赐之物,果然又香又甜,难得吃的,我多吃几杯。”两个贪嘴不过,大杯吃了十来杯。一个说道:“啊唷,妙啊!果然爽快,透心凉的。一会儿我们再来吃罢。再去下象棋,不知意下何如?”尉迟恭说:“如今不下了,和你下棋,不是赖棋,就是悔棋,你的棋品也不怎么样,我再不信你了。”程咬金说:“不下了就罢。”两人各自走开了,别寻头路玩耍去了。
到了晚上时分,肚中忽然痛了起来。程咬金说:“咦!这也奇了,难道吃了十来杯香茹饮汤,暑气还不解了吗?再去吃他娘罢。”走过去又吃了几杯。谁想更加疼痛,大叫道:“啊唷,啊唷!不好,不好!要出恭了!”连忙走到坑上,泻个不住。自此为始,一日,最少也有五六十遍。尉迟敬德如此。秦王、秦叔宝、齐国远、贾闰甫、张公瑾、史大奈、樊虎等众将略略好些,却也腹泻得是头昏眼花,手足疲软,都腹泻倒在地下了。
这消息传将了出去,那李建成、李元吉二王听闻,心里十分大喜,说道:“妙啊,今日此番天策府中众将,一个也活不成了!”高祖在内宫,闻知天策府中将士吃了御赐香茹饮汤,一齐都腹泻倒下来了,不觉得大吃一惊,十分着急,又传旨命令太医院来医治。英盖史接旨,知道泻药发作,打点前去医治。那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又来相召,到府下阶相迎,十分优待,说道:“先生真正好妙手段的郎中,其药如此甚井,果然吃了你的药,就要断送性命。如今天策府众位将令性命危在旦夕了。陛下的圣旨命你前去医治,本宫这里一客不烦二主,把富贵总作成了先生罢。如今此去,快快送他们上路要紧!”英盖史也不敢推辞,亦只能口称遵命,辞别出来,到天策府中医治。索性把大黄、巴豆放在药内煎将起来,与秦王和众将等人吃了,一发泻得不堪。
且说,徐茂公军师既然熟识阴阳,怎么不知道李建成、李元吉他们二人的阴谋诡计呢?只因此是高祖皇帝御赐的,所以不去算得了,中了李建成、李元吉他们的毒计。现今见众人服了太医之药,倒益发更凶了,徐茂公疑心起来,把指头轮算一算,叫声:“啊呀,不好了!”连忙来见秦王李世民,说道:“秦王,可速传令诸将,勿饮汤水丸药,倘若再吃下去的话,大家性命难保!”李世民急忙问何故,徐茂公说明轮算阴阳之事,中了诡计,故不可服药。李世民大惊,不好声张,长叹一声,急忙令众将莫饮汤水和煎丸丹药,省节饮食。无奈诸将食肠最大,泻是泻,吃是要吃的。古语传留:“吃不死的痢疾。”再吃下去,这泻病怎能肯全愈呢?正在投法,却好救星到了。
那李靖从北海云游而归,到长安来见李世民。见礼已毕,李世民告知:“诸将中毒受泻,未能痊愈,军师何以治痊为妙?”李靖回答道:“不妨。”随将几丸丹药放在水中,叫众将吃了。果然仙人妙药,吃下去,肚子就不腹泻了,大家轻身行走起来。众将倒也罢了,只有程咬金与尉迟恭知道其情,心中大怒,不肯甘休,就要出气。无奈腹泻了这几日,两脚犹如醋瓶一般的酸,再也走不动,将养了数日,才平复如旧。两人私下商议道:“香茹汤是陛下赏赐的,药是太医院调配的,一旦追究这太医院,自然明白。”
这一天,两人同到大理寺府中来。衙役连忙通报大理寺,那大理寺出来迎接进厅。见礼已毕,分宾主坐下。程咬金说:“我们两个今日非为别事,要借你这座公堂审究一桩事情。”大理寺应声而道:“是,遵教便了。”二人起身,走到公堂两边,摆下两把虎皮交椅,朝南坐下。程咬金说:“贵寺请便罢。”大理寺应声晓得,里面去了。程咬金唤过来对那两名捕头说:“我要拿一名钦犯,你快去拿来!”那捕头回禀道:“求将军出签。”程咬金喝斥道:“求得是什么签啊!伸臂膊过来。”提笔写道:“速速令太医院英盖史回话,不得有违!”那名捕头应声而道:“是,晓得。”说罢,他们知道这程咬金的性格,所以不敢回言。
那两名捕头出了府门,一路上心里想道:“这个程咬金曾劫皇杠,卖过私盐,还做过响马强盗,这什么道理?这太医院是朝廷的命官,怎能说去拿呢?不能这样的。我们且写起一个帖儿,只说请老爷吃酒,他一定肯来,那时就不关我们的事了。”算计已定,来到太医院门首,把帖子投递进去。只见一个家丁出来说:“你们先去,我老爷就来了。”两名捕头回去了。
再说,英盖史不知道底细,只知道大理寺请去看病也不可知,立即急忙吩咐打轿往大理寺而去。到了门首,不见来接,心里想道:“定是他又陪着别客在内,不免径自进去,倒也觉得知己。”进了仪门,到甬道边,只见程咬金、尉迟恭两个坐着,两边分列衙役。那英盖史心里大吃了一惊,只得上前打拱道:“下官不知道二位将军在此,有失进谒,望乞恕罪。”程咬金是认得他的,便大喝了一声:“你这狗官,怎么见了俺家还不下跪?”说罢,喝令左右:“给本将军抓起来!”两边衙役一声答应,犹如鹰拿燕雀,赶将过来,连忙将他剥去冠带。英盖史大怒道:“我是朝廷的命官,怎敢如此放肆!”程咬金喝斥道:“该死的狗官!你既是朝廷的命官,怎敢药死朝廷的大将呢?快把香茹饮汤之事招来,免得受刑法!”
那英盖史听了香茹饮汤之事,惊得魂不附体,只得勉强上前辩说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与我什么关系吗?”说便是这等说,那个身子捉不住抖得如翠花一般,面上失了色。那尉迟恭早已看出他这等心虚的形景,叫道:“程将军,不必与他斗口,夹他起来,不怕他不招明白。”程咬金说:“是。”说罢,吩咐左右:“取铜夹棍过来,把英盖史这狗官夹了起来!”两边答应一声,把英盖史套入夹棍内。
英盖史几乎疼痛得要死,心中好不懊恼,又不敢说出真情,只叫道:“冤枉啊”。程咬金见他不招,说道:“再换一副厉害的夹棍过来!”两边应声而道:“是!”英盖史想里道:“悔气!今日撞着这两个活强盗,招是个死,不招也是个死,不若招了,也免得一时痛苦。”只得叫声:“愿招!”
程咬金吩咐画供。那英盖史一一写在纸上,呈将上来,放在案桌上。咬金看不出写些什么在上边,便对尉迟恭说:“大老黑,你再念一遍。”尉迟恭看了一会,一个字不识,不知道里面写的是怎样说话,便大声叫道:“大理寺出来,念给我们听听!”这个大理寺躲在屏门背后,看得发笑,闻得叫唤,忙走出来,清清白白一字不错念与他。二人听了,那番大怒,跳将起来,说道:“啊唷唷!可恼,可恼!这两个奸王如此可恶!相烦贵寺与我把英盖史监下,待我们奏过朝廷,然后与他们讲究。”大理寺连连领教,吩咐把英盖史收监。二人就说道:“承借重了。”二人便辞别回府,一宵无话。
次日早朝,高祖皇帝李渊驾坐金銮殿,只听见:静鞭三响王升殿,两班文武口称臣。程咬金、尉迟敬德二人俯伏金阶,把此事细细奏明。高祖大怒,立即着内侍去宣诏李建成、李元吉二王,又派校尉去调太医院英盖史。内侍、校尉俱称领旨,一齐出朝,各自分往。先说英盖史调至殿前,叫苦道:“是殷王、齐王二位殿下的主意,与微臣好无关系啊。”
李建成、李元吉二人亦到了殿下,见事发觉,大胆上殿,朝见父皇。高祖便道:“又是你们两个!”李建成道:“儿臣怎敢呢?这是太医院妄扳扯臣儿,希图漏网,待臣儿去与他质对。”高祖允奏。李建成、李元吉二人走下来。英盖史见了他们,口称道:“二位殿下,你们害得位臣好苦啊!”李建成立即急忙走上前,拔出宝剑,喝斥道:“该死的狗头,怎么牵扯到本宫身上?看剑!”耍的一剑,把英盖史砍为了两段。高祖见了,明明知道二人同谋,欲要问罪,却是提不起这搬忍心,只得喝斥道:“此事尚未明白,怎么就大胆把他斩了?”
李元吉奏道:“启奏父皇,儿臣问他,他却言语支吾,一时性起,把他斩了。”高祖正在两难之际,只见李世民奏道:“父皇,儿臣是想,英盖史违旨不法,如今已斩首,不必深究,可令他们好好收殓,原给他冠带便是了。至于此事,亦是众将应该有数日之灾悔,父皇亦不必费心,省得多事多愁。”高祖听了,也不回言,竟自己退朝回宫,龙颜大怒,不觉得气成了一身病来。
再说,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回到了府中,说道:“倘若不斩此太医,几乎弄得是不好看。唯今之计,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我们可乘父皇有病,我们只说守护禁宫,假传父皇圣旨,兴兵杀入天策府,把秦王府的诸将一个个都要杀尽,然后再把李世民给铲除,以绝后患。”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商议定当,十分大喜,准备速行。
再说,李世民在天策府中,知道父皇怒忿成病,十分忧惧,恨不能以身代父。不想高祖之病了一日又重了一日,众将屡屡又劝李世民早即帝位,以安天下之望,李世民却推辞只是不肯。
那一日,徐茂公、房玄龄、杜如晦三人急忙来见李世民,说道:“秦王殿下,臣等夜观天象,那太白经天,已见两次现于秦、雍二州之分界,合应在秦王身上。况且李建成、李元吉他们二人所谋不孰,秦王须要预备。”李世民却说:“军师之言差矣。自古以来国家立长不立幼,如今我大哥殷王建成既为长兄,又立为东宫太子,自然掌山河,主江山社稷,九五之位是他的。军师如何说出这般话来呢?”徐茂公、房玄龄、杜如晦见李世民不应允,无可奈何,只得出来,与众将商议道:“如今太白经天,高祖归天在即,国不可一日无主。那殷王李建成虽立东宫,但心性不仁,一味奸诈,岂是人君之度?秦王主公爱贤尊士,气量宽宏,实系应世之主。无奈于礼有碍,再三推托,力请不允。我算阴阳,本月十六日系登御吉期,如今怎由得他主张?”
程咬金说:“我们去杀了两个奸王,不怕秦王殿下不登帝位。”徐茂公摇了摇手说:“不妙,不妙!此非善计。我已打算在此,除非今晚众将都要全身披挂,暗藏利器,到了三更时分,敲开天策府前门,都折去了,拥将进去,强扶主公上马。将兵埋伏玄武门左侧,倘若二王不来是他的造化,倘若是不见时机,他们统兵到来,那时追杀未迟。”众将都道:“军师之计甚妙!”商议已定,各人饱食战饭,顶盔擐甲,披挂好了。
当日夜晚,秦王府的诸将一齐到天策府来敲门。李世民明知道李建成、李元吉二人不顾兄弟之情,先下手为强,并在玄武门发动兵变,吩咐不许开门。众将见不肯开,只得爬上门楼,将绳索拴缚好了,一声呐喊,大家用力一扯,拍挞一声响,把一座门楼顷刻就扯倒了。众将忙一齐拥将进去,来到议事厅上。李世民骇然一惊,急忙走了出来,尚未开口,早已被程咬金替他顶冠披袍束带,扶上龙驹马,拥出了天策府,送了出玄武门,并不置伏兵在要路上,准备伏击李建成、李元吉二王。
早有殷王、齐王手下探子探知消息,飞报殷王府来:“启禀殿下,不好了!那天策府众将都明盔亮甲,簇拥秦王李世民走进了玄武门,不知所谓何故,特此报闻,请二位殿下裁夺。”李建城闻报,这一惊不小,急忙命令内侍急请李元吉。那李元吉慌忙来到。李建城道知其情,便问道:“三弟,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办呢?”李元吉回答道:“大哥不必着忙,我已打算在此。只待皇兄速传东宫侍卫,点兵杀出,只说是奉了陛下的诏书,剿灭此等乱臣贼子,包括我那二哥李世民,谅李世民不敢抗抵,岂不一举成功!”
李建成大喜道:“三弟之言甚善。”即忙出令,点齐了东宫侍卫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晚能否成功,全在此一举,须要勇力杀出。倘若能灭此乱臣贼子,共享荣华富贵不小。”这些侍卫兵将齐声答应,都是戎装披挂,弓上弦,刀出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提了兵器,飞身上马。李元吉他也带侍卫和家将,自以为能赶到玄武门,会集东宫诸将,先杀到了天策府来。
谁知早已惊动了尉迟敬德,他只因奉了军师徐茂公的将令,还有房玄龄、杜如晦之计,领众埋伏在此,远望尘头起处,火把通红,无数兵马,明盔亮甲,手执兵器而来,为首领兵的却是殷王建成。尉迟恭大怒,拍马上前,大叫道:“奸王!你往哪里走?”
李建成一见尉迟敬德,不觉着了忙,喊声:“啊呀,不好了!迟尉黑子来了!”便大着胆喝道:“尉迟恭,不得无礼!本宫是奉了万岁爷的圣旨,在此巡察禁门。你统众兵到此,是不是要造反吗?左右给我拿下!”东宫侍卫还未上前,尉迟恭大怒喝斥道:“放你狗的臭屁!什么圣旨不圣旨,多是你两个奸王的诡计,今番断不容情了。吃我一鞭!”那李建成见不是路,回马便走。尉迟恭放下马鞭,就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去,正打中了李建成后心。殷王李建成叫声“啊唷”,便两脚朝天跌下马来。程咬金从旁抢出,一斧将李建成砍为了两段,取了他的首级。
后面李元吉,亦带了兵马赶到了玄武门,早有秦叔宝抢出,大吼了一声,提枪直刺。李元吉大吃一惊,叫声:“不好!”正要逃走,不想马失前蹄,一跤撞下马来。秦琼举起了双锏,耍的一下,把李元吉打做两段。那东宫侍卫兵将大怒,各自放箭,只见,宫城之上乱箭齐发。李世民看见,大叫道:“我们弟兄相残,与你们众军士何干?速宜各退,毋得自取杀戮,枉送性命!”那东宫侍卫的众将闻听李世民的传令,立即各自退散而去。
却说,高祖皇帝李渊的病情已有好转,忽然,见尉迟敬德趋到大明宫内请安,奏称殷王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二王阴谋叛乱,秦王李世民率兵诛讨二王此等乱臣贼子,如今已伏戮,又恐惊动陛下,未敢奏行,特来谢罪。高祖听闻此言,不觉泪湿眼下。病后之人,惊郁于胸,郁涨起来,竟作了南柯一梦。报知李世民,李世民大哭一场。徐茂公劝道:“秦王殿下,死者不能复生,哭也无益。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请速登帝位,然后端正大事。”
过了不久,高祖皇帝禅位于秦王,李世民无奈应允,立即皇帝位于显德殿。文武百官赴阙朝贺,改元为贞观元年,是为唐太宗。遂颂哀诏,尊高祖为太上皇。葬殓已毕,册立长孙氏为皇后,立长子李承乾为太子。殷王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二王照王礼祭祀,晋加荫封。文武百官俱升三级。其余太宗的随征将士,并皆重用。秦琼又奏上一本,推荐伍登为南阳王,镇守南阳等处地方,以世袭父亲职位,庶不负忠良之后。太宗允秦,立即敕封伍登为南阳王,世守南阳。伍登三呼万岁,感谢君恩,辞朝赴任不表。
再说,太宗传旨,大排筵宴,犒赏士卒,开仓赈济,大赦天下。万民感戴,各国遵依。全国上下风调雨顺,盗息民安,修文偃武,又见太平,景象一新。
唐太宗在位期间,四方平定,礼乐迭兴。有魏征、房玄龄、杜如晦、褚遂良等文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臣之间配合默契。一群武将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侯君集等诸将四处征战,各少数民族也来归附,当时太宗有一个响亮的称呼叫“天可汗”。历史上称之为;贞观之治。有一首诗为证;
天眷太宗登宝位,
近臣传诏赐皇封。
唐家景运从兹盛,
舜日尧天喜再逢。
(第一部已完,下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