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微的醺意里,潇潇只觉困顿,颓然放下酒杯,眼前的桐夜渐渐模糊,恍惚中闭上了眼睛,身子一歪便跌倒在桐夜怀中。桐夜低首看着怀中的女子,目光温存。
“潇潇。”他低唤,伸手去抚摸她一头乌黑的秀发,继而从怀中拿出那支潇潇曾经赠予他的簪子,轻轻插在潇潇的乌发之中。
醉意朦胧中的潇潇仿佛听到有人唤她,迷迷糊糊中半睁了双眼,抬起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人,似乎在苦苦思索,许久,摇了摇头,声音微弱而苦涩:“潇潇?不,我不是潇潇……我谁都不是,我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希望……我把叶子弄丢了,我把自己也弄丢了。”
桐夜心中一颤,叹道:“你喝醉了,我抱你回房休息。”
桐夜抬手将潇潇抱在怀中,步入寝殿,当他将潇潇放在床榻上时,不小心将潇潇手臂出的衣袖翻了起来,目光触及潇潇苍白的手臂的那一瞬间,桐夜变了脸色,只是一看便倒抽了一口气:在那纤细的手臂上,赫然有六处封印灵魂的魂钉,分别钉在少海、青灵、曲泽、孔最、尺泽、清渊六穴,整整一条右臂一路上行至脑右太阳穴,记忆之魄的进路被封闭得死死的!
有这般狠厉钉入骨中的魂钉,即使是潇潇最终寻到了她的记忆之魄,也依旧无法使之归入肉身,除非忍受斩骨般的痛苦,将魂钉拔出。为了阻止潇潇恢复记忆,噬灵竟想出如此残酷的手段!想到这些,桐夜眼中一冷,径直向噬灵的寝殿走去。
噬灵的寝殿里,惨淡的月光穿过窗檻,斑驳地投在清寒地地上。薄纱帐后的床榻上,噬灵并未安眠,似乎正在等待桐夜的到来一般。
“我知道你会来的。”清冷的一句话从帐后传来,只见噬灵从暗处缓步踱出,一双深远如潭的眼凝视着满脸敌意的桐夜,似笑非笑。
“为什么对她使用魂钉?”桐夜厉声质问,目光如刀。
噬灵冷定得出奇,一字一顿答道:“因为我不想让她记起你。现在的她,不快乐吗?是我给了她新的生命,给了她现在的快乐。”
桐夜的手在袖中渐渐握紧,眼里有杀气横溢:“你这个疯子,你与囚禁了潇潇十五年的离琛有什么区别?”
噬灵的眼神突然变了变,言语中多了些偏执的疯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噬灵抬手之间,忽有白色的光力腾于掌中:“她这条命是我给的,她整个人都是我的,你要带她走,我不允许!”
噬灵突然如电般上前,挥掌之间白色的光力幻作数柄利刃,向桐夜凌空斩去。桐夜身形向后一掠,退了半步,以指化剑,赤色剑气将噬灵的寒刃化为星星剑影,消失于寝殿之中。
桐夜知道,噬灵的这番攻击并未真的想将自己置于死地,也因此没有使尽全力,不过是对潇潇的选择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懊恼。因而,桐夜对噬灵沉声道:“潇潇是人而不是物,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跟谁走,不是你能替她决定的。古神,你活了上万年,受人朝拜了上万年,恐怕已经不记得如何在平等与共情中表达爱了。否则,你岂会不知魂钉入骨的痛?”
魂钉入骨的痛?他突然想起,他将魂钉钉入潇潇骨中的最初几日,丫头微微一动,便有殷红的血从伤口沁出,沿着手腕滴落。他将那鲜血看得深刻,却总用肉体的疼痛比精神的伤害要好得多来慰藉自己,因而对潇潇的往昔噤口不语——他害怕那些曾经会伤到丫头,他以为这样魂钉是确保丫头往后余生无忧无虑的法宝。而丫头对这伤痛的轻描淡写,对自己渴望记忆的隐忍不言,都让噬灵从未思考过丫头真正的感受,何谓共情?何谓平等?噬灵从来不知,直到今天。
想到这些,噬灵的眸中似乎没有了光,失神地踱到榻旁,瘫坐了下去,低声对桐夜道了句:“你走罢,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