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手执死生之柄,眼见着便要向离琛的残魂走去。
“等等!”潇潇拦住了噬灵的去路:“古神,离琛杀孽深重,如何入得了灵泊轮回?”
噬灵用悲悯的目光凝视着潇潇:“潇潇,你应该明白,世间万物,无论至善亦或至恶,灵泊都是他们最终的归宿,谁也不会例外。”
“是吗?那些因离琛炼化妖兵而被夺了灵魂的沧流众人,鬼域众妖,他们因为离琛而丢了三魂七魄,无法进入灵泊轮回,成为游荡在天地之间无所皈依的行尸走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有资格进入轮回?”
噬灵望着眼前的潇潇此刻目光灼灼的模样,心中甚是哀怜——她还是那个她,倔强、单纯而不谙世事。他也想要守护她渴望的那种公正纯粹,可那无法实现,哪怕他是上古神灵,也依旧要受缚于天地之道。就像桐夜成为魔尊,就像离琛要进入轮回,这些都不是他噬灵能够左右的,这是天命,是至道,人人受命于此,却人人不知其所在。
“潇潇,这是我必须遵循的使命,你也一样,如今你已是九天的神灵,更应谨慎行事,你可知,方才那番作为,会折损你的仙灵?”话到此处,噬灵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你复生不易,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好好活着,可以吗?”
“对不起。”
一声轻叹,潇潇缓缓低下了头,原本灼人的目光变得无奈而黯淡。她不该对噬灵这样无理的,她知道,是噬灵用尽一身灵力才换来了她的仙灵,她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去对待一个有大恩于己的人。
潇潇只能眼睁睁看着噬灵将那死生之柄放在离琛的残魂之上,眼睁睁看着那个罪大恶极之人入了轮回,被赋予了下一次生的机会,而她却无能为力,无法为自己十几年的折磨讨一个公正,更无法为无数被剥夺了灵魂而沦为行尸走肉的残骸们讨一个天道。
噬灵目送潇潇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瘦弱的背影像是背负了什么沉重的枷锁,显得那样落寞而彷徨。他理解潇潇此刻的无力感,他想要将那个落寞的身影揽入怀中,好好怜惜。他伸出手,想要挽留她片刻,可是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他默默放下伸出的手,转过身去,与潇潇渐行渐远。
伴随着离琛与怨灵的消散,整个妖王殿陷入一片死寂,许是被方才的怨灵影响,许是因离琛的轮回神伤,此刻的潇潇只觉心情沉郁,便斜倚在妖王殿前的门廊旁,赤色的衣衫垂落,玉笛握在手中,又放在唇边,目光如望远山,往昔痛苦的一幕幕在笛声中渐渐远去。
陷入往事种种,以至于潇潇甚至没有留意到桐夜急匆匆到来的身影。
桐夜见潇潇平安,心中自是长舒了一口气,也不扰她,只是轻轻走近,默默坐在潇潇身边,静静听她吹着那首曲子。
当最后一个笛音落下,桐夜笑道:“《紫竹调》,是你最爱的曲子。”
潇潇见桐夜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件昨夜她为他亲手换上的寝衣,显然是尚在睡梦中便被沈慎叫醒,匆匆前来搭救自己。在见到桐夜的这一刻,方才一切的郁郁寡欢都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潇潇收起手中的玉笛,自然地靠在桐夜的肩上,“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桐夜揽过潇潇的肩,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你没事就好。方才沈慎说你们遇到离琛了,我吓坏了,还好,你没事就好。只是,离琛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生前所造杀孽太重,怨灵缠身,无法进入灵泊轮回。所以我……”潇潇话到此处顿了顿,有些不安地看向桐夜,“我大概做了一件错事。”
桐夜轻轻抚了抚潇潇的脑袋,他大概已经知晓潇潇做了什么——潇潇作为竹仙,面对离琛的残魄有绝对的优势,然而她却选择先将沈慎救出,而自己甘愿与怨灵共处一室,想必她是不惜以反噬自己的方式加重怨灵的怨气,从而进一步阻止离琛轮回重生。
“你没有做错什么,离琛确实不该轮回转生。你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这不是一件坏事。”桐夜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徐徐抚慰着潇潇。
“是遵从内心,还是,被离琛所惑?那一刻,我好像的确被仇恨吞噬,甚至忘记了复生的不易,以伤害自己的方式辜负了……”
“潇潇”,桐夜双手轻轻捧起潇潇的脸庞,细细凝视着眼前人:“没有谁真正有权利左右你的人生,无论你是九天之上的竹仙,还是鬼域之中的堕仙,你始终是潇潇,执拗而纯粹,宁折而不弯,只要你凭心而动,你便没有辜负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