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阴灵见是桐夜,顾不上继续攫取那些女子的心脏,立刻聚集到白面女鬼的身后,仓惶后退。
白面女鬼面露凶光,将紧握着铜铃的双手举过头顶,抬头仰望着上方,拼命地摇动着手中的铃铛,那样子,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
忽而,有黑色的雾瘴携着箭雨朝桐夜等人的方向纷纷而落,潇潇担心那些暴露在箭雨之中的女子受伤,一袭红裙凌空掠起,掌中玉笛有清辉涌出,切入雾瘴,将那浓墨般的黑斩开。有红绫自潇潇袖间乘风而出,于虚空飞舞之间将那身陷黑雾之中仅剩的一名未被攫取心脏的幸运者顾苕苕从中救出。
然而,在雾瘴散开的瞬间,出了遍地被抉了心脏的尸体外,那摇铃的白面女鬼竟然凭空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身材肥硕的南风。当一切归于平静之时,四周的一切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方才的高台、石门、密闭空间悉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寻常而热闹的大酒楼!虽然眼前的一切仍旧是朱红色的高台,哄闹嬉笑的人群,但与方才那诡异的场面相比,此刻的一切,似乎更像是现实,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宛如一场梦境。
一个甜腻的女声从屏风后的高台上传出:“恭喜这位官爷,夺下了我们猎鬽居今晚的花魁,这是契书,以后这美人儿就是您的了!”
话音落下,高台之下忽然传来了雷鸣般的喝彩声。显然,这是一场关于鬽族人奴的拍卖大会,自仙灵攻占北酆以来,此地每天皆有无数鬽族人在此被当作人奴随意买卖,为了获得更大的盈利,这里每个月都会选出一名最漂亮的鬽族人作为花魁,通过拍卖的方式,以高价售卖给某一位仙灵的达官贵人。
此刻,便是拍卖会结束,达官贵人们已然分出高下的时刻。这样的时刻对于那些仙灵贵族而言,不过是他们百无聊赖的生活中一个展示财力、争权斗富的小娱乐,但是对于被当作商品售出的人奴而言,等待他们的将是暗无天日的囚禁与凌虐。
在无数欢声笑语之中,有一丝低低的啜泣钻入了潇潇耳中,刺得她一惊,那样无助的哭声,仿佛钻入了她心底,与她的心产生共鸣——那种暗无天日,受尽凌辱的日子,是她心中无法抹除的创伤。
潇潇霍然抬手,再也无法忍耐,眼前数十扇巨大的翡翠屏风轰然向高台的方向倒下,刹那间,众人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惊呼与沉默。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我猎鬽居闹事!”高台上的女子指着潇潇的方向,向两侧的仆从尖声命令道:“把那几人给我抓……”
话到此处,那女子突然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到了潇潇身后的桐夜身上。
那是……那竟是北酆右权使!虽然北酆王清欢的时代已经过去,幽冥早已亡国,但右权使以一人之力抵挡冥帝清瀚千军万马,并取冥帝项上人头的威名却流传在每一个北酆人心中。这样一个硬茬,不是谁都敢惹的。
“右……右权使”,一瞬间,那女子开始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您……您怎么回来了?“
然而,那些初入幽冥的仙灵人可不知道这右权使是何许人也,只是厉声叫骂了起来。这些名门贵胄,平日里谁不是笑脸相迎,谁敢稍有怠慢?遇到今日这般破坏雅兴的事情,他们又如何能忍?
只见方才拿下契书的贵族用戴满了珠宝戒指的手随意挥了一挥,便有数十名侍从从他身后窜出,眼看便要向潇潇围攻过来。
那女子一看大事不好,坚决不能让这双方打起来,否则右权使那尊大佛不过动动手指,这群贵人们便都要一命呜呼了,到那时,本就身为鬽族人的她定然会吃不了兜着走!她为了在这乱世有生存之地,背负着鬽族人的耻辱血统,以出卖本族人的昧良心买卖艰难求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她不能轻易让着一切失去!
“这位官爷,您别急”,女子陪着笑,指着高台旁的一个花池,甜声笑道:“您看,这美人儿还在那花池中等您享用呢,打打杀杀的不免扫兴……”
“本官的兴致已经没了”,那穿金戴银的贵族并不搭理女子,而是将沉重的身体从雅座上站起,将凶恶的目光向潇潇刺去。然而,在看到潇潇的一瞬间,他原本利刃一般的目光迟滞了一下,厚厚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眸中透出野兽一般欲望的光。顺着他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与之相似。
这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整个北酆城,不,整个沧流,没有与之媲美的绝色!
大厅中金黄色灿然的光洒在她身上,那曼妙的身姿仿佛隐隐发着微光。那些名门贵胄见识了美女无数,然而,唯有今日这一眼,放才能让他们相信,曹植在《洛神赋》中所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并非虚言。
然而,面对着一双双充满欲望的眼睛,潇潇却冷冷站在那里,脸上唯有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