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

虽然杀神与照月精心策划的北酆之戮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但多多少少二人在毫发无损的前提下不仅收获了不少蛊尸可供驱使，而且吞噬了许多生魂，大大提高了二人的修为。

此刻，已是月夜，亡命森林中遍地的吸血藤萝比之往日，长势更加旺盛了，巨木莽莽之间，横行着无数黑色的怪蟒，声声兽类的嚎叫渐起，一股股毒花异草散发的奇香夹杂着隐隐的腐烂气息，从林中土地里升腾而来。

原先亡命森林中的原住民全部泯灭于杀神与照月之手，他们将那些埋葬在古树之下，凭借怨气凝成的女胴悉数炼化入自己的修为之中，又将原本附生于女胴体内的藤萝移接至蛊尸体内，并将这些蛊尸隐匿在原本女胴所藏身的地下之所。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将可怕的亡命森林完美地改造成自己的天然防护壁垒。

柳泽只是默默地旁观着二人的一切行为，看着他们将那一具具令人作呕的女胴当作美味的养料，贪婪地吸食着，看着他们用沾满了血污的双手将那手指一般粗大的藤萝径直刺入蛊尸体内时疯狂的神色，那些蛊尸在几日前分明还是自己的同类，是活蹦乱跳的沧流人，而此刻，他们却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摧残。

所有的一切，都让柳泽感到自己奉行了二十余年的道德标准在不断被颠覆。她至今尚且无法相信，那个将自己从泥沼中拯救的人，那个曾经她视为天神一般的存在，在此刻竟是如此不堪。

“如果所有沧流人都被吞噬了，那么这片土地上还有什么呢？”柳泽声音低得如同叹息，“杀神，你告诉我，如果你吞噬了一切生魂，只剩余一个荒芜的大地，在这样的世界，你还愿意成王吗？”

鸾帐之中，急促的喘息在那一句轻声的叹息中戛然而止。

杀神突然将那原本纠缠于腰间的肤如凝脂的身子推到一边。

“请......请不要再做那些事了，帮主。”

他看着身下的那张脸，悲哀的凝视着他，轻轻开口，语气中皆是怜悯，指尖，有她泪水的温度。

“帮主？”杀神眼中流露出恨意：“我说过，永远都不要以它称呼我。”

“可我爱的，却是那个你不愿承认的曾经的你。”柳泽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但她必须说出这句话，因为比起生的痛苦，还不如死得痛快。

杀神袖中的冷刀忽而一闪，恍如电光火石般陡然横起，抛出一道白光便抵向柳泽细白的脖颈。柳泽也不抵抗，只是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直愣愣地望向杀神，像是主动求死一般。

那一刻，她能感受到他的刀正在微微颤抖，还是不忍心吗？

“杀了我吧，我不愿看你变成这样，而你也容不下这样的我，不是吗？”柳泽将脖颈主动向那刀锋处送了送，有殷红的血很快从那玉一般无瑕的肌肤中沁出，顺着刀柄，滑落到杀神的掌心。

“我当初给过你选择的权利，让你看到过我最真实而可怕的面目”，黑暗中的人声音洞彻而冰冷，寒光一闪，那柄短刀被收回了袖中：“既然你选择留在我身边，你便永远都别想有所退路。”

柳泽求死心切，一把拔下头顶的银簪，便要刺入自己的心脏。

杀神不费吹灰之力，一把便夺过柳泽手中的银簪，不过在拇指与食指之间一个交错，便将那银簪化为虚无。他挑衅似的看着眼前绝望而无措的女子，忽然冷笑了起来，微微抬首，轻轻阖起了眼睛，似乎在阻止什么奇怪的温热的东西从眼中流出一般。

许久，才开口一字一字回答：“你属于我，永远都别想离开。”

柳泽衣衫凌乱，颓然地瘫软在榻上，定定地看着那个曾经的挚爱一脸偏执地将自己的四肢用术法牢牢地捆束了起来，看着那个他从榻上起身，关上了榻前的大门，又听到了他给大门上锁的声音，听到了他施展结界的声音。有一滴微凉的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她是笼中的金丝雀，永远被囚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