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亡命森林,苍凉的月光仿佛为万物笼上了一层寒纱。形状各异的参天古树如一个个身形高大,伫立于暗夜之中的鬼影,将粗壮的枝桠伸向无尽的夜幕之中。
整个森林之中弥漫着森冷潮湿的水气,一阵阵腐烂的气息不时扑面而来,桐夜与潇潇二人一步步走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之中。每走一步,土壤中皆有污血从地下悄然浸出,腐血的气息令脚边匍匐而动的吸血藤萝愈发兴奋,悉悉簌簌地异动着。
这二人所不知的是,枫堤此刻正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至于他跟随而来的原因,一则是要寻到杀神,这个真正的凶手,为帮中弟子报仇,二则是担心他那强行逞能的弟弟,碍于情面,他终究不愿向弟弟说出道歉,但心中也的的确确是有所牵挂的。
潇潇一路走来,细看这林中被怨气滋养而成的参天古木,心中无尽感慨:“这里每一株古木的躯干里流淌的皆不是寻常的汁液,而是亡者的腐血。这些古木依靠亡者而生,其内部精魂怨力极强,不被沧流,更不被九天接纳,即使修炼千百年,最终的结局也都是进入鬼域。”
潇潇伸出手,轻轻触摸眼前那棵参天的翠竹,似乎能感受到那竹生命的律动。她抬头仰望着那竹,轻声叹道:“它其实比栖凤林中的竹要挺拔得多,只是可惜,它却生在了这里。”
桐夜抬手轻轻拂去潇潇额上的露珠,微微笑道:“可它并不知道栖凤林的存在,它作为这个世界里的佼佼者,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九天也好,鬼域也罢,众生灵皆能依托自己的本心生存,便是最好。”
潇潇听罢有意打趣道:“那么你呢?你的本心又是什么?”
桐夜垂眸看向潇潇的笑脸,轻轻抚了抚潇潇的脑袋,笑而不答——他的本心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与身边之人平平淡淡共度余生罢了。
忽而,林中不远处传来阵阵古琴之音。在那声声听似悠扬的柔音之下,林中却突然寒气陡升,潇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桐夜一手将潇潇轻揽入怀,一手现出古剑,警惕地看向周围。
潇潇低声道:“这是天风琴的声音,是照月来了。”
话音刚落,又一阵劲风拂来,无数落叶如应声片片飘落。无尽落叶之中,琴声骤停,只见一位林中精灵般的少女,一身水蓝色纱衣,青丝垂肩,怀抱一把七弦古琴,目如秋月,弯弯的笑眼中隐着无限杀意。
只见照月轻抬衣袖,拂了拂乌发,柔声开了口:“久闻妖王暗卫潇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数声琴音,便能听得出我这天风琴来。只可惜,与这假魔尊一起,做了鬼域的叛徒。”
照月看向潇潇,抬掌向脖颈前一划,比了个挑衅的动作:“做了鬼域的叛徒,下场可是很惨的,这一点,潇姑娘应该很清楚吧!我记得当年,你可没少被妖王教训。可惜啊,一点记性都没长,看来这妖王还是心太软,你若是我的手下,我早就让你魂飞魄散了,岂容你苟活至今?”
潇潇也不恼,只淡淡回击道:“只可惜,魂飞魄散的不是我,而是离琛自己。所以族长你今日主动现身,可要当心些啊。”
照月冷言道:“我既愿主动现身,那便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照月将目光落在白衣染血的桐夜身上,照月抬袖掩口冷笑,一颦一笑媚态横生,用娇娇软软的声音道:“毕竟,光复鬼域,可指望不上这羸弱得如同白面书生一般的假魔尊。”
“光复?”桐夜反问道:“如何光复?以屠杀生民,血洗北酆的方式光复吗?”
照月虽脸上依旧挂着媚笑,言语中却是寒意十分:“区区一个北酆,我照月可根本没放在眼里。什么沧流,九天,我也没什么兴趣,我唯一在意之事,便是让所有鬼域生灵皆行鬼域之事。掠夺、杀戮,乃魔之本性,却万年来被九天圣帝压制,龟缩于阴暗的一隅。原本我主域澄有心与那圣帝斗上一斗,可惜好景不长,你接手了鬼域,却要鬼域众生休养生息,心甘情愿做那圣帝的走狗,背叛先主遗志,如今,我便要取你项上人头,以告我主域澄之亡灵!”
照月话音未落,纤指倏然在弦上一划,便有无数吸血藤萝应声而起,向桐夜与潇潇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