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桐夜再次睁眼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鬼域魔山死一般的静谧,皓月当空,却孤星伴月,不时有流云似的雾霭自月空拂过,那是夜巡的幽魂。
魔宫寝殿之中,青炉冒着徐徐青烟,安神香正在静静燃烧,只是身边之人却不是潇潇,而是凝昱,此刻正隔着纱帘端坐在榻前的木椅上。似是听到榻上之人的动静,凝昱忙起身向桐夜望去。
凝昱见桐夜起身后便拿起枕边的那个小木人,沉默地端详了许久,似是微微叹了口气,便将那小木人仔细收在了怀中。
桐夜抬眼望向凝昱,不待桐夜发话,一向洞察人心的凝昱看到桐夜那略显失落的神色便已猜到了桐夜心中所想:“潇潇有事出了鬼域,临走之前,托我在此照看尊主......”
凝昱一语未毕,她便已然注意到有担忧的神色蕴在桐夜眸中,忙补充道:“潇潇让尊主不要担心,她很快便会回来。”
“她何时离开的?”桐夜向凝昱问道。
“大概在两日前。”
桐夜看眼前的凝昱面露难色,便知凝昱有所隐瞒。此刻,担忧的情绪促使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在猎鬽居看到青士仙人向潇潇做出威胁手势的那一幕,心中愈发不安了起来。两日前!这两日能够发生多少危险之事,这是他不敢想的。桐夜懊恼地低眉抚额,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心中仍然不受控制地怪罪自己,不该昏迷这么久,不该让潇潇独自一人身处险境。
“尊主不必过分担心,潇潇她一定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倒是您,为了幽冥城中百姓而元气大伤,应该多休养几日才是。”凝昱看着桐夜大病初愈的苍白面色,有些担忧地安慰道。
“无妨”,桐夜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飞速起身下榻,披上外衣便向殿门外走去,只给凝昱留下了一个匆忙离去的背影。
桐夜刚步出魔宫,便与匆匆赶来的白泽撞了个正着。白泽神色惊慌,看到桐夜后,那惊慌的神色中又多了一分欣喜,白泽拱手道:“尊主您身体恢复了?这两日我日日来探,一为担忧蜃龙凌音二人贼心不死,二则是担忧您的身体状况,看到您已无碍,我便安心了,先前我一直在处理鬼域民众各项事务,未能在蜃龙和凌音来魔宫挑衅时赶来,还望尊主谅解。”
“将军不必介怀,我并无大碍,只是蜃龙与凌音二人还需白泽将军多多留心,以防他们的逆反之心再起”,桐夜简短回应了白泽,转身便急着要离开。
然而,白泽却连忙拦住了桐夜的去路:“尊主且留步,末将此番前来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若非紧急,可否待我回来再议?”桐夜眉宇微微蹙起,脑海中不断脑补着潇潇遇险的各种画面,心中早已是焦虑不安。
“此事或与潇潇姑娘有关。”白泽见桐夜心不在焉,只得提高了声音,搬出了潇潇这个桐夜的致命软肋。
果不其然,听闻潇潇二字的桐夜立刻顿住了脚步,一把揽住了白泽的双肩,紧盯着白泽追问:“潇潇出了什么事?”
白泽的眼底露出肃穆的神色:“两日前的晌午,在我来魔宫探望您的途中,无意中听到了潇潇与一位身着青衣,鹤发童颜仙人模样的老者之间的谈话,那老仙人像是在传授潇潇姑娘一个叫斩魔诀的术法,我特意在古书中查阅了关于斩魔诀的记录,竟得知那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历任鬼域魔尊的仙法禁术。末将担心潇潇姑娘会对您不利,因此便在那之后日日来探看您,没有想到,自那日起,我便再也没有见到潇潇姑娘了,也许,她被那老仙人带走了?”
“果然是他们。”桐夜低声一字一顿道。
“他们是谁?”白泽一头雾水。
“是九天的青士仙人,而他的背后,其实是圣帝。”桐夜的眼中流露出肃杀之意:“他们定是用什么来威胁潇潇替他们做事。我这便上九天寻她回来!”
桐夜正要离开,却再次被白泽拦住:“尊主不可!那潇潇终归是九天之人,素来与鬼域两相对立,此番她又掌握了斩魔诀,只怕会对尊主不利!”
桐夜眼中涌动着坚定的神色:“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只有潇潇不会。”
看得那样坚定的桐夜,白泽无奈,在他眼中,桐夜始终是个不够合格的魔尊,他有致命的软肋,又孩子气般的过于看重感情,无论如何都犯了魔尊的大忌。他至今依旧无法理解前尊主域澄选择桐夜为继位者的原因,但作为前朝老将的他,绝不是感情用事之人,维持鬼域大局才是他心中至关重要之事。于是,白泽只得退让道:“既是如此,那请尊主允我同去,也好保护尊主安全。”
桐夜心中明了白泽对自己的此番举动的质疑与轻视,然而他并不在意,毕竟,他的世界很小,只装得下潇潇一人,所谓鬼域魔尊,本就不该属于他,他不过是替师父暂时为这里的一众生灵撑起一个他们可以和睦生存的空间,以免遭圣帝荼毒罢了。也正因此,他宁愿承受众人异样的侧目,也从不身着那玄色的魔尊斗篷,而是执拗的一如往常的一袭白衣,毕竟,那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