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裹在柳泽幻作白鹤的温软的羽毛中,全身上下关节悉数受到重创的潇潇此刻瘫软在柳泽羽翼的庇护下,任由那白鹤将自己带向某个未知的地方。
不知柳泽飞了多久,终于落在了一幢红墙灰瓦的高大门楼前,有鼎沸的人声不断从其中传出,表面看,这里似乎是一家酒肆,但大堂中的人却皆不似食客,而是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如同逃难的流民。
柳泽扶着潇潇摇摇欲坠的身子,跨过酒肆的门楣,径直穿过大堂,进了内院的一间暗房。柳泽轻手轻脚将潇潇安置在卧榻之上,然而全程却不置一词,有意低垂着脑袋,像是在刻意避免与潇潇的目光交流,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这里是鹤羽城中的悦来客栈,本是复国军的军情驿站,但因为我身份的转变,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一家寻常酒肆。因为战乱,酒肆早已名存实无,我便在这里收留一些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现在杀神与照月肯定在对你进行全程追捕,你且先在此处躲藏,我现在去联系少主,让他将你接入复国军大营之中,那里更安全些。”
“等等”,潇潇的声音很是虚弱,但却坚定地将正要转身离开的柳泽拉了回来:“方才你为了救我,已经在照月面前露了相,想必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柳泽转身看向潇潇关切的目光,眼中竟有哀求之意:“我已经做错了很多次,不想一直错下去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曾经的过错做一个弥补,好吗?”
然而,潇潇却将柳泽的手握得更紧。柳泽垂眸间分明看到,那双冰冷的手散出殷红的血色,又从指缝间滴滴坠落——她竟伤得这样深!
“你不必为我涉险,也不必感到歉疚,你只是......被杀神蒙蔽了而已。”潇潇轻轻抬手,有泛着清辉的竹叶在她染血的指间轻轻颤动,继而轻盈浮起,飞旋在潇潇身周,焕出隐隐的神光,徐徐浸入潇潇体内。
“我只需稍作调息,便能恢复过来,你就在我身边,若是他们来了,我尚且能护着你。”潇潇眼眸微合,向柳泽轻声言道。
那一刻,柳泽的心中忽然流过一股暖流,那是自双亲去世后便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不索取分毫的呵护感,这令她忍不住一颤,像是被冰冻了很久的心突然获得了温暖一般。
“我以为,你会像鹤然一样,彻底放弃我,像躲瘟神一样对我避而远之。昨日,我照例向他传递杀神讯息,然而他却选择与我划清界限,我不再是复国军中一员,在他眼中,我竟是个可耻的叛徒......”
不知为何,柳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憋闷了许久,此刻终于寻到安慰之人的孩童一般,眼中含泪地向潇潇一股脑儿地哭诉了起来。
直到她看到潇潇眉宇微蹙,面色苍白,似在忍受剧痛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立时噤了声。
然而,潇潇却觉得眼前的女子颇有些惹人怜爱,她转腕间便收了竹灵,负痛走到柳泽身前轻轻擦去柳泽脸颊上的泪痕,轻声安慰道:“我想,鹤然只是不愿你冒着被杀神发现的危险来为他做事。更何况,你本就不是叛徒,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在照月手中,还有这酒肆中流离失所的人们,皆因你而受到庇护......”
一语未毕,潇潇便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拥入了柳泽的怀中。只见柳泽紧紧怀抱住潇潇,像是她立刻便会消失一般的珍惜,这一刻,被抛弃感与负罪感缠绕的柳泽终于在怀中之人这里寻到了疏解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