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1）

这一夜，终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当黑云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尽头的光线之时，夜风渐起，原本尚有些流民、小贩与乞丐在游走的街巷此刻已是空空荡荡。

入夜，鹤羽城中萧瑟，在战乱的时刻，举国上下皆施行宵禁制度，除了身着铠甲，手执长刀的夜巡士兵，大街小巷寂静无声。

这些夜巡的士兵并不是在守护鹤羽百姓的平安，与之相反，他们受杀神之命，搜集全国所有青壮年男子，此举已经进行了数日之久，凡被士兵们带走的人们，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讯。

他们中较为幸运的人被送入密洞之中，成为劳工，日夜不息地在督公的鞭打下为杀神铸造聚灵弩炮，直至力竭而死；有的不幸之人则被直接被抽取了灵魂，成为聚灵弩炮的傀儡操纵者，或成为阴灵族附身的躯壳。

那些被掳掠的青壮年往往是家中的主要劳力，他们的离去意味着整个家族的败落。

每一个夜晚，都是鹤羽城中百姓最为恐惧的时刻，他们害怕那扇时刻有可能被粗暴敲响的木门，害怕那群穿着官靴残暴无理的兵匪。同时，他们也渴望着，渴望他们心中那个救世主的来临——鹤然的复国军，每一晚，这些复国军都会义无反顾的为了保护城中百姓而与杀神手下的士兵对抗厮杀，虽然他们力量微弱，但这微弱的力量却是暗夜中绝望的人们唯一的希望。

柳泽来到酒肆大堂，将大门紧锁了起来。她心中明了，如今城中的壮年劳力几乎被杀神抓捕殆尽，余下的年老妇孺们恐怕将会成为他接下来的目标。而她这酒肆的大堂之内，少说也接待了数十位流民，一旦被夜巡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如今潇潇与自己也成为了杀神的追捕对象。

想到这些，柳泽心中愈发不安了起来，她细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婴儿的哭闹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好心人，开开门救我们一命吧！他们，他们来了！”

一个急促而焦躁的女声在门外声声哀求。柳泽分明听到，在那哀求声中，远处传来夜巡人的军靴声。

柳泽正要打开门锁放那女人进门，却被一只粗糙枯槁的手从身后拉住，柳泽转过身去，只见一白发苍苍的干瘦老人正在向她哀求：“恩人，这门不能开啊！”

“那女人是为了保住自家人的性命，承诺她能带他们找到更多躲藏起来的人，于是将那群夜巡兵祸水东引，带来此处的！我那儿子前日也是受这女人蒙骗，这才被捉了去！放她进来，那便是惹祸上身啊！”

老者的声声劝告与门外女人愈发急促的敲门声令柳泽一时间乱了阵脚，不知该不该救那门外之人。

“老伯，夜巡兵已经找来此处，即使你不给那女子开门，他们也会想方设法闯进来的。”潇潇从堂后走来，站在大堂门前，用冷定的目光看向大堂中焦躁不安的众人，清凌凌的声音中有安抚的力量：“大家不必害怕，有我挡在前面，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大家。”

众人看向那身形瘦弱的红衣女子，眼中有不信任的目光——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如何拦得住那群粗莽残暴的兵匪？

然而，下一刻，众人却悉数收了那怀疑的目光：只见潇潇拂袖之间，却有千万泛着清辉的竹气如流云般四散开来，流光幻影之间，于众人外围凭空织就了一个竹灵结界，他们眼见着一只流萤不慎误入那结界，当即便化作了飞烟。

“柳泽，开门！”

潇潇转身面向大门，手执玉笛，做出防御的姿态，守护于众人结界之前，眼中有清冽的冷光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