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帝国的最后一日。
源自地狱的永燃烈火几乎焚尽了黄昏的芸芸众生,联军在那一刻攻陷了暮色帝国最后的圣城,黄昏堡的昔日浮华从今以后荒草丛生。草木依稀能从断裂的狼藉中辨认黄昏堡曾经伟岸的轮廓,树影间投下斑驳的黑白,让人无法分辨乌鸦与阴影。
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生长。
某只前去赴宴的乌鸦刚掠过最后的圣洁青空,其庇佑的河上漂浮着一只竹篮,载着一个女婴,远方的尸体生前曾为其吟诵古老的歌谣。
脑中忆起的静谧歌谣令女婴产生了一丝安宁的睡意,昏昏欲睡的她记得初生的喜悦,但现在的她无法预知日后的悲苦。
战乱中出世,虽仅是初生的婴儿,但她也早已习惯了腥红腐尸的伴随。
流水加快了语速,它已不在意自己的腥红了,实质上是无暇顾及——河上的,是暮色森林的君主洛尔卡的遗孤,黄昏最后的希望。记忆中女人的歌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哀嚎与无畏的铿锵。
一个男人的长剑毕露锋芒,剑影击穿了女人的心脏。纵使死亡的吻暴虐又凶残,她也保持着骄傲的无畏。
“哦,真抱歉。”男人的“慈悲”中夹杂惋惜,中心饱含虚情假意。
他展现“慈悲”的同时,也刻意扭转了掌心,剑刃将女人的心脏扭曲,带给她极尽的残暴痛楚。女人迸发出凄厉的惨叫,却不含丝毫屈服。她最后一眼向女婴注射了希望。
“你认为可以用杀戮使暮色森林俯首称臣吗?很抱歉,暮色森林没有这样的杂种!”
“不太明智啊……”男人轻声叹息,“女士,你废话太多了。”
男人瞥了女人一眼,随即,暗红的炽热从女人白净的颈中溅射出,染上了那男人的衣襟。那位女士血液的炽情并未因刃上的骨寒而没落,反而是以刀刃的败北为终结。
“果然还是死人更容易闭嘴。”
不必无惧死亡,除非你已经承认了自身令人发笑的懦弱。
歌谣中所指向的“森林”,正如其所述“森林的草木燃起了凄凉的花火”一样,除去沉寂的余烬与肆意诡秘的暗红赤焰便只剩下破碎的残垣断壁被遗忘在昔日帝国的圣城,昔日辉煌不再,曾经的大多子民都已成为不舍的亡魂。在这里持着刀剑的,胸前亦不再是墨绿色的森林徽章,也已换为了陌生的家伙们。
曾经的皇都圣殿虽化为断壁,但仍有两位似乎身为君主的贵族风轻云淡地交谈。
“德拉斯,你的破德行仍就是毫无转变。”
“呵,是吗,伪君子?”
身着墨色西服的英俊男子直接无视了他对其戏谑性的称称,不屑地批判了句:“玩物丧志的浪人!”
“是吗?多谢夸奖。不过啊……”这个男人刻意向他挑眉,弯腰拾起了一枚正闪烁着的纯金戒指,“这些金银钻石,在地狱可是极难获取的啊,‘亲爱的’弗利萨!先失陪了。”
主世界,瀚海的深渊依旧深邃幽暗,海晶王座上空无一人。
末地,祭司颤动着双手决绝地开始了犹豫的祈祷,苍老的亘古咒文虽可能透露着些许死亡的恶意,但从中仍然能够感受到虔诚的祈祷。
落日的余晖似是被水的鲜红所染,可能因为无人懂得她的伤悲。河上篮中的女婴仍在熟睡,她殊不知曾经的故土已在不可遏制的衰落与高温的绝望中结束了痛苦挣扎——即化为灰烬。
不过至少她目前仍然安全,对吧?
无人打扰她难得的舒适安眠,水流为她轻轻摇动竹篮,柔和温暖的晚风轻声拍打树叶,“沙沙”与空灵的响动交响着安眠曲。无人不知晓她此时短暂的安逸是什么换来;无人不知晓她此刻的短暂安逸是多么珍贵,她日后可能将永远生活在无尽的战争与动荡之中。
一大队人马向河边奔袭,这些杀人如麻的家伙显然没有痛快,他们的君主下过令:一个不留!其中一个领队发现了女婴,这个烈焰人高温的烈焰核心发射出一颗围绕着令人窒息的烟雾的烈焰弹,极度的炙热将命中篮子,森林君主洛尔卡的遗孤似乎即将死于非命。
其中一位身份最高的男人斜眼撇了一眼身侧的凋零骷髅,这位焦黑的剑士头骨微微颤动,那颗极速行进的烈焰弹立即爆裂,场面之壮观令人很难相信这没有一点声音。
“你是想做什么?那是洛尔卡的崽子!”以这个烈焰人的高度诡诈(虽说他的言行长期来看表现地相对愚昧),他不可能没有察觉那两人难以察觉的交流,但是为了表示其忠诚,并且取得王的信任(关键,需特别注意),横飞着唾沫星子向着凋零骷髅吼,“你是要通敌吗?”
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或是以沉默应对,可能习惯了沉默寡言,没有人知晓他暗无天日的往昔。
而这位未来的叛徒明白,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王”对于那人的偏袒。他知道,无论是他这点儿心眼,还是他玩的把戏,他的王都一清二楚,这位王洞察人心的能力极为恐怖。
地狱马的躁动嘶鸣划破了一瞬的寂静,烈焰人似乎寻到了话题,刚抬手却似乎又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这队人马中地位最高的率先发话。
“没什么啊,吾王,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沉默寡言。”烈焰人的话明显带有揭人伤疤的意味。
“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凋灵骷髅收剑入鞘。
“难得一见的开口啊伙计,原来我面子这么大的吗?”
“好了各位,”这队人马中地位最高的那个家伙开口了,“要聊天就等与末地方面会合了再说吧。”
笛声响起,无人弹奏。
日落的迫近促使水流加快了语速,夕阳抚摸着她熟睡的面庞渐渐驶向战争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