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如暗香浮现

庆功宴的喧嚣散去，水阁重归宁静，唯有月光洒满廊台，荷香伴着夜风，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江澄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凭栏而立。杯中酒已冷，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望着月色下那片朦胧的莲塘，心中思绪万千，比那水下的暗流还要汹涌。

“游戏才刚刚开始”。

“千面”的话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心头。一个隐藏在暗处、对云梦和姑苏都颇为了解、且对蓝卿志在必得的敌人，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他习惯于直面强大的对手，但这种藏在阴影里的毒蛇，却更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比起这外部的威胁，更让他心绪不宁的，是内部的变化——他自己内心的变化。

这几日，与蓝卿的每一次接触，她那清冷容颜下偶尔流露的细微情绪，她精准无比的判断力，甚至她与蓝祁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信任……都像一点点星火，落入他早已沉寂的心湖，燎起一片他无法控制的燎原之势。

尤其是今夜，她于月下抚琴的身影，那双抬起时与他对视的清澈眼眸……江澄猛地握紧了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想要靠近，却又笨拙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守护，又怕自己的急切和鲁莽反而将她推远。

他习惯了用严厉和冷漠武装自己，习惯了将所有柔软的情绪深埋。可蓝卿的出现，却像一道光，固执地穿透层层坚冰，照亮了他内心最不设防的角落。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慌，又隐隐带着一丝渴望。

“该死！”他低咒一声，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像魏无羡那厮胡诌的那样，去表明心迹？想到那个场景，江澄自己先打了个寒颤。他都能想象到自己会说出多么糟糕的话，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可是……若不开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处理完“暗蛛”的后续事宜，然后如同来时一般，清冷地、毫无留恋地返回云深不知处？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江澄就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与此同时，清晖院内。

蓝卿并未歇息。她换了一身素净的常服，坐在窗边，并未像往常一样翻阅古籍，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庭院中，被月光照得一片清亮的睡莲。

蓝祁如同沉默的影子，守在外间。

“师姐，”蓝祁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千面’虽擒，但其背后之人恐不会善罢甘休。云梦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我们是否应尽早返回云深不知处，从长计议？”在他看来，云深不知处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屋内沉默了片刻，才响起蓝卿清冷的声音：“此事牵连甚广，并非姑苏一家之事。云梦江氏已被卷入，于情于理，都需厘清首尾，方能安心离去。”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蓝祁不再多言：“是，师姐。我会加强戒备。”

脚步声远去，外间恢复了寂静。

蓝卿的目光从睡莲上收回，落在自己的指尖。白日里抚琴的感觉似乎还在，而更清晰的，是那双总是带着锐利光芒，却在与她相对时，会变得笨拙甚至闪躲的紫色眼眸。

江澄。

这位云梦江氏的宗主，与她认知中的所有修士都不同。他暴躁、别扭、说话常常又冲又硬，像一只浑身竖满尖刺的刺猬。可他也会在她遇袭时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会因为她一句客观的评价而欣喜若狂（虽然努力掩饰），会因为她师弟的到来而醋意横生（表现得异常明显），会细心注意到她可能需要的物品，哪怕表达关心的方式总是那么生硬甚至可笑。

这种矛盾而热烈的真实，像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复杂而古老的阵法，吸引着她去观察，去解读。而在这个过程中，某些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东西，似乎也在悄然改变。

她并非感知不到江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意。只是她素来心静，于情感一事更是淡漠，需要时间去看清，去确认。

返回云深不知处，是理所应当的选择。但此刻，这个选择似乎并不像以往那般干脆利落，反而带上了一丝……迟疑。

就在这暗流涌动、各自思量的时刻，莲花坞的夜巡弟子换防。一队弟子小声交谈着走过荷塘。

“听说了吗？宗主好像心情很不好，一个人在水阁那边站了好久。”

“是不是因为蓝长老快要走了？”

“肯定是啊！你看宗主看蓝长老那眼神……跟要喷火似的，哦不，跟丢了魂似的……”

“唉，宗主也真不容易，好不容易……咳咳……”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弟子的交谈声渐渐远去。

但他们无意中的话语，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不同的心湖。

水阁中的江澄，猛地握紧了拳。连弟子们都看出来了吗？他的心思已经明显到这种地步了？一种混合着羞恼和破罐破摔的情绪涌上心头。

清晖院中的蓝卿，轻轻蹙起了眉。弟子们的闲谈，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某些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原来，在旁人眼中，竟是如此明显么？她端起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清冷的眸中，思绪翻涌。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

翌日清晨，江澄顶着眼下淡淡的青黑，出现在议事厅，脸色比平时更冷三分，处理宗务的速度快得吓人，让汇报的弟子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而蓝卿则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在江澄处理完宗务，看似随意地问起“暗蛛”后续线索核查进度时，她多停留了片刻，并主动提出：“关于那‘千面’最后提及的灵力波动异常之处，或可从他被擒获的地点重新勘察。我可同往。”

江澄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主动提出同行？

“……好。”他压下心中的波澜，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午后我便安排。”

站在蓝卿身后的蓝祁，看了看师姐平静的侧脸，又看了看虽然努力板着脸但眼角眉梢似乎柔和了一丁点的江澄，冰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最终归于沉默，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议事厅内，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一种微妙而紧张，又带着一丝丝难以言喻期待的氛围，悄然弥漫开来。

风暴的间隙，阳光短暂洒落，照见的是悄然滋长的心事，如同夏日的荷苞，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默默积蓄着绽放的力量。

而远在千里之外，一处幽暗的密室内，一枚碎裂的玉符被扔在地上。

一个模糊的身影立于暗处，声音听不出喜怒：“‘千面’失手了……也罢，棋子而已。云梦江氏……姑苏蓝氏……倒是比想象中有趣。”

“既然他们如此看重那位蓝长老……那么，下一步，就从她在意的东西开始吧。”

阴影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冰冷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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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与蓝卿一同外出勘察，途中会有怎样的互动？关系能否有所突破？蓝祁这位“护卫”会如何“助攻”或“阻挠”？金凌和蓝景仪是否会再次意外加入？而远方酝酿的新阴谋，又将指向何方？是蓝卿的软肋——比如她珍视的弟子蓝景仪，或是她潜心研究的古籍？新的危机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