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车子兜兜转转回到那条老街，隐藏在深深的小巷里头的公寓，周遭和繁华的夜市截然相反，寂静的街头听不到任何声音。
Tiffany跟着Jane她们一起来到这间小公寓里，走进客厅里上下打量了一下，无谓地点了个头，朝着Jane开口说道，“这就是Sam给你们安排的住处？看起来还不错，就是偏远了一些。”
Jane沉淀了一晚上的情绪，回国第一天就已经碰到了Tiffany，也算进展得不错，她把Tiffany按在沙发上，注目的眼神里依然还是高度紧张，“Tiffany，把你在国内的事情都说一下，我需要知道该怎么配合你。”。
“不需要，Jane，你明天就和这小子回英国吧，我这里不需要你帮忙。”，Tiffany毫无顾忌地拒绝了她，丝毫不觉得这是命令。
“我既然回来了，没有完成任务是不会回去的，你很清楚我的个性。”，Jane凝视着Tiffany的眼睛，即便Tiffany在闪躲着什么，她继续冷静地追问着，“先说，你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跟Sam汇报情况？”
Tiffany轻皱了下眉头，一旁的Eric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却听得认真。确实，她很清楚Jane的为人，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再马虎了事。
“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情况，我想等拿到一些重要信息的时候再跟他说。”
“Tiffany，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不管有没有消息你都应该跟Sam汇报，他需要知道你是否安全。”
看着Jane那一脸着急的模样，Tiffany反倒翘起嘴角笑了，“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你还不是一样做事儿自作主张，康sir也都说你很多次了，你都没改，怎么现在那么在意纪律问题了？”
Jane的脸色忽而一下变得沉重了一下，视线扫了一眼Eric，又重新回到Tiffany身上，她依然还是很镇静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应该这样。”
Tiffany也注意到了她脸色的变化，把原本的调侃话语咽了回去，言归正传地说起这起案件。
“这两年我也是断断续续跟进这家公司，自从上次那个美国人被判刑之后，他们的行动就收敛了很多，可以说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过，在风声紧的阶段这么做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后来我顺利的进入到这家公司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发现都错了。”
Jane的眉宇间夹杂着许多愁绪，眉毛指向十点十分，顺着Tiffany的停止，她也更注意后面发生了什么。
“两个月前我发现，现在的东诚集团在香港的执行总裁罗浩东虽然在业界有一定的成绩，但他跟我们这次任务毫无关系。”
“怎么说？当年被告方不就是东诚集团吗？怎么会没有关系？”
“应该是说东诚集团现在分成两个部分，在上次案件结束之后，集团的董事长罗诚就成立了另一个东诚集团，而现在香港的东诚依然是做回它原本的生意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另一个东诚集团才是这次案件的目标？那香港东诚集团的CEO和这个东诚集团的董事长是什么关系？”
“罗浩东是罗诚的儿子，东城依然只有一个，只是形成分公司而已，但是罗诚所掌管的分公司都是在国外的贸易，虽然说是分公司，却没有一般公司的管理制度。”
Jane的眉头越皱越深，她看着Tiffany，理智的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香港的东诚就跟案件无关？罗诚是当年被告方的主要当事人，他能脱身就是东诚背后的势力，他儿子怎么可能跟他没有关系？”
“我待在香港已经两年了，跟罗浩东也快一年了，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他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所有的项目都能经得起审查。”。
Tiffany说得非常有自信，却更令Jane起疑心，她继续质疑道，“Tiffany，排除嫌疑人的可疑性需要确凿的证据，我不管你观察了他多久，单凭他和罗诚的关系，就已经能够确立他是这个任务的目标之一！”
Jane说得铿锵有力，就Tiffany目前的信息来看，案件突然变得棘手，她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办法来解决。
“那要怎么样才能见到罗诚？”，Eric在旁边一直仔细的听着，他看着Tiffany问道。
Tiffany回过头来，差点把他给遗忘了。“罗诚一直都在国外，很少会回来，这也是我这么久都没有接触到他的原因。”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目前我也只能待在罗浩东身边继续寻找机会了，但如果他真的和罗诚有同样的动机，他不可能会瞒着我。”
Jane在她说这句话时，视线暗自地移到她身上，似乎存在着什么毛病，可是又没有可说道之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这些你都没有跟Sam说过吗？”，她冷冷地问道。
Tiffany看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提过一些，最近确实没有什么可汇报的。”
“都这种情况了你还要赶我回英国？你到底有什么计划？”，Jane盯着她的眼睛，丝毫余地也不留了。
Tiffany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挂起一侧的笑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Eric，和她对视了好几秒钟才开口说，“回国不一直都是你的心病吗？”
Jane抽离视线，垂下了眼眸，在无人注意的另一边偷偷地冷笑了一声，但很快，她把这些情绪都收藏，和今晚在宴会遇上的事情也都全关上。
“我和Eric会留下，你继续找机会，如果能直接查到罗诚那是最好的。”
“我知道，那你们呢，如果你觉得亲自动手会比较有把握的话，我可以把你安排进东诚。”，Tiffany说道。
“那倒不着急，我会跟Sam汇报过后再商量后一步的打算，看Sam知不知道罗诚在国外的事情。”，Jane默默地回答她，她又抬起眸子看着她，“你这么晚待在这里不会有关系吗？”
Tiffany的眼睛忽而从她的对视里变得温柔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这么晚他们不会找我的。”
Jane若有所思地点头应道，她舔了舔嘴唇，似乎思虑了很久之后才决定要说出口，“还有件事情，我觉得需要跟你说一声，如果之后碰到的话，也好解释。”
“什么？”，Tiffany带着疑问看着她。
而Jane却看向了Eric，“我跟他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似乎果不其然，Tiffany在Jane的意料之中表现得非常震惊，她睁大了瞳孔盯着Jane，但话在喉咙里快说出口之际，她又咽了回去。
“是为了这次的任务，我不可能是她的的弟弟，只有情侣才可以掩饰我们。”，Eric在一旁补充道。
但Tiffany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甚至看都不看Eric一眼，伸手便拉起Jane，往外面阳台走去。
Jane挣脱掉她的手，往阳台边上站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里头的Eric，确保他不会听见，才开口说话，“Tiffany，你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Tiffany朝她走进一步，口吻里略带一丝挑衅的意味。
“Eric刚不是说了吗，我们需要这种关系来隐藏身份，而且，我跟你，早就结束了。”，Jane随着她前进的步伐，自己又往后退了一步。
Tiffany站定在她眼前，眼睛看着她冷笑着又转过身去，声音里的嘲讽还是无奈，都令Jane背后感到寒冷，她从来不怕任务的艰巨，只怕面对这复杂的感情关系。
“你肯回国，是证明你跟她也结束了吗？”，Tiffany转回视线来看着她，五年前一起经历的事情，她懂她心里的创伤是什么。
Jane从心底里感觉都纠结，她故作镇定地回答她，“任务需要，你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次的任务。”
Tiffany朝她看了一眼，似乎答案并不是她所需要的，这么多年，早就对对方的言行了如指掌。她继续用挑衅的语气说道，“少时的总裁，Lin总......”
她的直接说明，让Jane有了明显的颤动。她抓着阳台边上的栏杆，手上的血管在用力的抓握之下凸现出来，幸而此刻的半夜三更，无人能看透。
“本来我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在宴会上你们俩撞见的时候，我就一下子又想起来了。”，Tiffany知道Jane此刻的沉默之下积蓄着多少的情绪，可她就是要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没想到居然是她，不，应该说没想到她现在这么厉害了，业界一直都有她的传闻，今天可真让我开了眼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Jane忍无可忍终于开口，她快要受不了关于她的事情一直在耳边缠绕。
Tiffany回头去看着她，竟然淡淡地笑了，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回国第一天就撞见老情人，是什么感觉，你应该也想不到会遇见她吧。”
Jane收回紧抓着栏杆的手，看着Tiffany说，“我跟她没有关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Tiffany仍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凝视着她，又往前走了一小步，而Jane便又后退了一步。
“太晚了，你应该回去了，在这里待那么久会引起注意的。”。
而Tiffany岂是肯罢休的人，眼前是曾经爱过的人，即便早已过去多年，可心里却总会愤愤不平，又奈何不了。她向前迈了一大步，伸手快速地抓住Jane的手臂，唇瓣紧贴在一起，那样的猝不及防，那样的果断干脆，这就是Tiffany，她向来爱得潇潇洒洒。
还未等Jane挣脱开来，Tiffany就已经放开了她，近距离的双目对视着，而Tiffany却发现Jane似乎根本没有想要推开她的举动，那双眼里依旧是淡淡的清冷，不带任何色彩。
她离开了，从阳台上都看得清楚那辆汽车的尾灯越开越远。Jane站在那儿直到看不见她为止，也许她是被Tiffany吓慌了神站在那里出神，但霎那间，她嘴角又浮起诡异阴冷的笑容，眼眉从远方收回，低垂的看着地上，她确实没有想要躲开。
Eric看着Tiffany像一阵冷风一样快速离开，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尽管作为一个卧底，偷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儿，但他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打扰她们，尤其是她。他独自坐在客厅里，不去在乎阳台上的她们，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Tiffany所带来的信息，他希望能够有些什么新的发现。
Jane走回客厅里来，眼神先是注意到了Tiffany离开时的门口，再转回到Eric身上，她没有任何表情，她也根本不在意他是否有没有看到刚刚的事情，像平常一样坐在沙发上。
“如果真像Tiffany说的，那这次行动...”，Eric收回自己内心的一些小好奇，从案件的情况开口和她讨论，这是他和她之间最安全的距离。
“一会儿我会去Sam汇报的，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撒手不管。”，Jane看着他，对于他的反应是出乎意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她只能沉住情绪回答他，“这两天没什么事情，你最好出门去熟悉一下香港的路段。”
“嗯，我知道。”，Eric点头回应她，地盘的熟悉度在某一些时刻有可能是救命的稻草。
夏日的深夜是漫长的，对于Jane来说似乎每个夜晚都是难熬的。香港的半夜恰逢是伦敦的下午，她跟Sam汇报了Tiffany的情况，只是这样的情况也让Sam有所讶异，似乎没有一点头绪，如何进展还和晚上讨论的一样。
她和Eric的房间处在对立面，即便她发出响声她也不用担心会吵到他。房间的窗户能够一窥黑色的街道，建筑构造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更模糊了，她坐在窗台旁盯着黑夜里的某一处，此时已经是下半夜的两点多，地球这一半球的人们应该都入睡了吧，也许因为时差的关系，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想起昨天在回国的前一晚还梦见了五年前的那个场景，是她开枪击穿了那个女人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裳，而她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情绪露在脸上。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回国的第一天里就遇见了两次，又意味着什么，Jane不敢去想任何的可能性，即便在这个容易矫情的深夜里，她此刻也能保持足够的理智，她伸手把窗户关上，只是告诉自己——别回头。
直到清晨，她也没怎么睡着，朦朦胧胧之间天已经亮了，她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独自走出门去，散散这满心的郁闷，缘由尽可归咎于时差。
香港清晨的街头并不是像伦敦那样安逸的在享受生活，这里清晨便挤满了人，也许是她走到的地区正处于上班高峰期，人堆在簇拥着和时间赛跑，她识相的绕到另一条路去。她有多久没踏在故国的土地上这样感受着人间烟火，路上的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的顺眼，那应该是来自内心深处对中国面孔独特的情感吧。
她走了很久，最终停留在商业街的路边，等在红绿灯的路口，旁边的一对情侣在用粤语说着今天的早餐，说着今天晚上下班之后的约会，她只默默地听着，感受着这些她很久没有仔细体会过的生活的细节。
而忽然之间，对面的马路上开来一辆银白色的法拉利，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一下子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昨天一袭黑色长裙出现在宴会厅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法拉利的旁边，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却也不显得累赘，反而有一种特殊的休闲感，旁边是昨天上午在机场撞到的那个女生，两人在一起说了些什么之后就往对面的街道走了过去，法拉利停在原地。
Jane轻皱了下眉头，身边的人群开始向前走去，原来已经跳到了绿灯，她再不迈开步伐就会被后面的人推着走，她顾不得那么多，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跟上了前面的人。她越过了很多路人，和前面吸引目光的人保持着二十米的安全距离，也借助一些遮挡物的遮掩，她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机场碰撞的女生和Lin肩并肩的走在一起，时而还在说着些什么。这是一条商业街，Jane不知道最终会跟到哪里，她只凭着当下的冲动跟着，而忽然，黑西装女生停了下来，Jane立刻也停住了脚步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
黑色西装的Lin突然转身，抓住小希的手臂往后走去，走回到刚刚经过的一档路边杂志摊。而Jane在刹那间闪身躲到杂志摊旁边的建筑物去，以她多年的跟踪经验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女生给看破了，她背靠着杂志摊，试图用余光去探索Lin在做什么。而恰好，塞在兜里的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她瘪了瘪嘴拿出来，是Eric。
“喂，怎么了？在外面，我很快回去。”，她草率的接过电话，并且利用背对的方式迈开步伐远离那近距离的接触，生怕会被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一样。她朝背对的方向走去，直到挂断电话，那通电话只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但她都感觉得到自己内心的紧张，似乎好像背后就是敌人在用枪抵着自己一样。
把电话挂断，Jane停住步伐，背后感觉凉凉的，她好想再回头去跟上，可是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前一夜和自己对话时说的话在这一刻的冲动里全成了废话，她站在原地不敢继续走也不敢回头，人流匆匆从身边走过，只有她一个人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儿。她的长卷发散落在肩膀上，在上午冒出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好看。
她最终还是回头了，这里不是战场，没有枪支抵在她的背后，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却像被枪击了一样的疼痛。Lin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距离不过二十多米的地方，眼神直落落地放在她的身上。
如同前一天的宴会面面相觑的场面一样，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忽略了嘈杂的街道，能听见的或许也只有自己心中那快速在跳动的心跳声。Jane没有再落跑，这样的结果是她的冲动造成的，她眼眉低垂，不断地朝自己冷笑着，但很快，她收敛住自己所有的面部表情，直直地向前走去，站定在Lin的面前。
“Hi，好久不见。”，她故作轻松的像老友偶遇一样打着招呼。
Lin的眼里全是不可言说的温柔，似乎世间万物看尽，只眼前一幕值得留恋的意味。
“你的...朋友？”，Jane轻扯着一侧嘴角，看着她身后不远处还站在杂志摊边上的女生，“长得很漂亮。”
眼前的Lin仍是沉默地看着她，甚至没有一丝想要开口辩解的意思。
Jane收起笑容，恢复正经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那双眸子却深情的令她不敢直视，她只是偷看了她几眼，便淡淡地说：“——再见。”
话音落下，她转身想走之际，眼前的Lin终于开口了，“哎。”
“嗯？”Jane抬起眉眼看向她，似乎期待了很久一样。
“你掉东西了。”。
Jane眉宇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想问出疑惑却又不敢。
“我。”，Lin认真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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