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奏人,安德利斯采取了更迂回的策略。每晚的睡前故事成了雷打不动的仪式。她也不再只是读,而是会根据故事内容,用温柔的声音模仿各种角色,甚至加入一些简单的、温柔的哼唱。
一天晚上,她讲了一个关于一只迷路的小熊最终在月光下找到家的故事。故事讲完,房间里一片安静。就在安德利斯以为奏人睡着了,准备悄悄离开时,一直紧紧抱着泰迪的奏人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
“……泰迪说……它以前也很害怕。”
安德利斯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奏人第一次在“泰迪说”的后面,提到可能与他自身感受相关的内容。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
奏人把脸埋在泰迪熊毛茸茸的身体里,声音更闷了
“它说……黑暗里……有很多……不好的声音……和……眼睛……”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安德利斯瞬间明白了。这恐怕就是奏人长期失眠、黑眼圈浓重的根源之一——某种源自黑暗的、难以言说的恐惧或创伤记忆。
她轻轻伸出手,没有去碰奏人,而是温柔地、有节奏地拍着他怀里的泰迪熊,仿佛在安抚一个真正的孩子。“告诉泰迪,”她的声音像月光一样轻柔
“别怕,我在这里呢,我会像故事里的月亮一样,一直一直看着它,我可厉害了,能保护它,那些不好的声音和眼睛,都不敢靠近有我在的地方”
她持续地、轻柔地拍着泰迪熊,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极其舒缓的摇篮曲。这是她小时候偷听别人电视学会的唯一一首曲子。
房间里只有她温柔的哼唱和轻拍的声音。
过了许久,久到安德利斯的手臂都有些发酸,奏人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放松下来。他没有再说话,但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他抱着泰迪的手松了些,脑袋歪在枕头上,第一次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在安德利斯的故事和安抚中,沉沉地睡了过去。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安静的睡颜上,那浓重的黑眼圈似乎都淡了一些。
安德利斯看着他,轻轻拭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湿润,心中充满了怜惜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她知道,奏人向她(或者说向“泰迪”)打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这脆弱而珍贵的信任,她会无比小心地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