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彬心底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出生天了。
只要皇上别立逼着他保证能治好天花,其余的事情他是不怎么担心的――总还有宸贵妃在呢。
可如果他真能治好天花,他是真的担心盼着嫡子夭折的后宫妃嫔们怕会让他死的比二阿哥得上天花更早。
至于这些娘娘里头会不会有宸贵妃?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总之,他是不敢拿自己性命做赌的。
正和皇帝说着话的青桐是无所谓江与彬在想什么的,她压根儿就不担心事情会不按她的布局走。
无论江与彬有没有能治好天花的医术,只要他有点儿脑子,他就绝不会在皇帝面前做下这个保证――人人都知道治好天花那是得靠运气的,但凡皇帝讲一丁点儿道理,他都不会因此而获罪;相反,他要是如今为博皇帝一时的欢心夸下海口,而来日却束手无策的话,反倒会因为欺君之罪而满门抄斩。
谁会为这么一点儿虚无缥缈的好处而走向明摆着的取死之道?
青桐很清楚:至少江与彬不是这样子的蠢货。
她如今尚站在这里而不是彻底寻个借口脱身看戏,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事情的走向确按照她所筹划的那样一直进行着。
她面上含着温柔而恰到好处的淡然笑意,轻声安抚着皇帝的郁闷和不快:“皇上,人力有穷时,江与彬虽说是太医,终究也只是个大夫,便是齐汝那般得用,也不能保证生死人肉白骨啊!您为着龙体康健考虑,也再别想着那些让您心里头不舒服的事儿了,这一时间也没法子呀。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任何叫您为难的事情最后总会迎刃而解的。”
这番话说的真是贴心贴肺。皇帝虽然之前为了二阿哥不得种痘的事情而心情焦灼,可听完江与彬一番话又想起八旗子弟因天花而死伤惨重的旧事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听见宠妃温柔的宽慰,皇帝不由得卸下心防,反正青桐已经给他找好了为苍生考虑这样漂亮的台阶,他也不怕明说从而让人联想到二阿哥永琏身上以致人心动荡了。
他对着青桐苦涩地叹息道:“江与彬和齐汝只是大夫没错,可朕是天子,却依旧拿天花之毒无可奈何――”
“术业有专攻。且当各居其位,各守其职。”青桐打断道:“您是天子,代天牧民、调和阴阳才是您的责任。就算碰上天花荼毒百姓,您能做的也是寻求良方良医,责令百官救治这样调度全局的大事。实在不必让这些应该让太医来考虑的小节来为难自己。”
说完,青桐就抽出一直被皇帝握着的手,走到皇帝身前,作势跪了下去。
“臣妾不该妄议朝政,臣妾请罪。”
青桐自嫁进潜邸就没有让皇帝觉得不如意过,多年下来皇帝是习惯性地看青桐哪哪都好。何况青桐话又说得极其漂亮,既给皇帝戴了一个为天下苍生操心劳碌的高帽子,字里行间又让皇帝觉得是在为他的身体考虑。皇帝哪里还会怪罪?
他起身扶起青桐,嘴里还说着安抚的话:“快起来。朕何曾有怪罪之意?”
青桐原就是为了日后不要被翻旧账安上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既然本来就是做戏,自然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她垂下眼帘,面现感激之色:“谢皇上不罪。但臣妾总归还是多言了。”
“说在了点子上,又是出于一片真心,便不算多言。”皇帝感叹道:“你前些日子磨着朕另赐给了海兰挂匾和宫训图,依朕看那一幅赐给她的徐妃直谏图应该挂到你的寝殿才是,方能褒奖你直言敢谏的贤德。”
青桐笑着摇了摇头,道:“所谓日久见人心,皇上与海兰相处不多,所以才没发觉海兰的好处。实则海兰亦有徐妃之德,的的确确是配得上那徐妃直谏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