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太后的神情似叹似嘲,只是颇为可惜道:“哀家原也没对她抱多大的指望。不提出身才学,那姿容长相就摆在那儿了,落在人眼里,宠爱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她能顶一时之用就很不错了。”
青桐温声道:“是啊。不过总算还有意外之喜,竟然能教玫贵人怀上了龙胎。”来日若诞下了个阿哥,抱到你膝下,不仅可解荒凉寂寞,长大了也自然会同你亲近。
“什么时候的事儿?”太后直直问道,既没有问青桐事情真假,也没有问是不是青桐所为,她是先帝一朝赢到最后的那一个,那些愚蠢的问题说出来她都嫌浪费时间。
她现在只想知道,事情到了什么地步,还能不能补救。
“从怀上开始,就一直没停过顿了。永和宫的膳桌上,就没少过那些玩意儿的踪影。”
“那就是生不下来了?”
“臣妾不知。”青桐摇首叹道:“或许会胎死腹中、或许能熬到足月、又或许生下来也能喘气儿,但怕也是个见不得光也要不得的,臣妾不是太医,也没办法预测未来。只不过是如今身上担着六宫的大任,所以来回禀您,请您的旨意。”
“你怎么不去回禀皇帝!”
“皇上还在上朝呢。”青桐轻声道:“再说了,臣妾私心里想着,还是在皇上下朝之前把事情给办了的好。毕竟玫贵人这桩事若是闹大了来料理,难免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她的来处是您这儿,
太后冷笑道:“不过是不想教玫贵人的胎砸你手里罢了!皇帝还没下朝,没领着你在承乾宫受众妃的礼,长春宫也还没同你交接,你就还不是协理六宫的那个人。这千钧一发的档口,玫贵人没了孩子,还是同你没敢点干系。宸贵妃,你也未免太圆滑了些!”
“臣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玫贵人是乌拉那拉氏送进宫来的月琴伎,虽然后来糊里糊涂地不知怎么成了您手上的琵琶歌女,可也同臣妾一早就扯上了那辩不分明的关系,二来,近来贵子之说重又再提,不免又给臣妾身上加上了一层嫌疑。臣妾不喜欢那些无谓的絮叨腻歪,妄加揣测,故而能省些事还是省些得好。”
太后神色不豫,轻哼了一声,然也知道若真如青桐所言,那玫贵人的胎的确是早落早好。
太后轻轻地瞥了福珈一眼,冷声吩咐道:“去传齐鲁。若是为真,立刻熬好药看她服下。”
“是。”福珈满面沉肃地退了下去。
青桐却摇摇头,望着太后徐声道:“玫贵人是一桩事,还有另外两条要紧的消息,臣妾还要禀告您。第一件,便是有关齐鲁了。”
太后端起手边茶盏,闻言也无反应,只是轻轻吹散茶盏逸出的热气,轻抿一口后方道:“小小太医,翻不出风浪。你若是想说齐鲁既吃哀家的饭,又讨皇帝的赏这桩事,便不必开口了。他既然得用,些许小事,哀家不会不容他。”
青桐淡淡道:“这自然是小事。他吃多少家的饭,都不与臣妾相干。臣妾想说的,是他在咸福宫当的差事,您最好是命他停上一停。”
太后眸光一厉,盯着青桐,缓缓道:“你好好做你摄六宫事的贵妃,在其位谋其政,其他的——,狗拿耗子,便是多管闲事了。”
青桐不气不惧,反而笑意愈深,语气恬和:“这就要说到另一条消息了。皇上前些日子同臣妾通了声气,高斌很快就要进军机处,左不过半个月内,便要明发上谕了......高氏一族踩着端淑长公主一生幸福换来的富贵荣华,很快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那你还让哀家恕了慧贵妃!”太后沉声怒斥道。她一生唯得两个女儿,说爱逾性命也不为过,高斌害她母女生离,她又怎会放过他的女儿。
“太后。慧贵妃对于高斌来说,从来不是助力,而是拖累!”青桐明言道:“再说了,高斌还有亲生的儿子能在百年之后给他摔盆哭灵,一个渐有失宠之兆且生不出皇子外孙的愚蠢女儿,对高斌来说,死便死了,指不定还能为家族再换得一拨帝王的愧疚和怜惜同情。到时,说不得他还要感激您呢。留着慧贵妃苟延残喘下去吧,她活着一日,高斌就要给她收拾烂摊子一日。”
太后越听,神色便越和缓下来。慧贵妃其人如何,太后自然看得明白。细细想来,倒觉得青桐所言也算有理,她凝视着青桐,沉声问道:“你急急地给哀家出谋划策,又想换得些什么好处?”
青桐转头看向慈宁宫里小佛堂逸出的袅袅青烟,语焉不详地轻声回道:“太后放心,臣妾所要的好处伤不了太后半分。只不过要劳动太后,派人告诉福珈姑姑一声,从咸福宫来承乾宫,必定会经过永和宫,要伺候玫贵人喝药也请等听见慧贵妃来承乾宫的动静时再动手......”
“怎么,想让她碰上这个‘巧宗儿’?”太后嗤笑道:“你二人平级,又素来不和。即便如今你摄六宫事,大权在握,高氏也不会服你。高氏会来同你请安?更何况她龟缩在咸福宫里心焦气短地病得那副模样,就算皇帝立意要给你做脸,也不会勉强她来。”
“巧宗儿?倒也未必。玫贵人这桩事里少不得慧贵妃一二手笔。”青桐垂眸道:“不过您放心,皇上不会勉强,她也会自个儿勉强自个儿的。您说,哪有人要死了,还愿意带着毕生遗憾做个糊涂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