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青桐的警告,永玙十分淡然。
他生在皇家,还未懂事时便成了众人眼里的隐储,他清楚地明白皇父的宠爱是需要以顺服作为代价的,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额娘,您就不要为我的婚事太过担忧了,无论是满洲格格,还是蒙古郡主,儿子都不会为一桩婚事而违逆皇阿玛的心意。”
倒不是为了孝顺而放弃自己终身幸福这样矫情的话,而是他觉得不过只是一场婚事而已,他是男子,休妻纳妾世道所容,总比那毫无选择就被指婚给他的姑娘要从容多了......总之,无论是谁,他若娶了人家自然会尊重善待。
“我不能不操心。”青桐看着已经长成少年郎的长子,柔声道:“你还没有入朝当差,不知道妻族这个玩意儿,自己有本事的自然不需当个拐棍儿来倚靠,可却挡不住你会和它全族老老少少都扯上关系,好的坏的都容易被拖下水。譬如,你知道现在京城的赌场里有多少八大姓的子弟光顾?八大胡同里的红倌人有几个上三旗出身的公子成了入幕之宾?几个名满天下大戏班里的名角儿,是哪个黄带子红带子的子孙一掷千金地捧着扬了名?”
“额娘逼着你郭罗玛法压着母族不让他们出去惹事,就是知道连你舅舅在内,你母族族里能增光添彩的一个也无,能把事情办砸乃至于惹是生非的庸才却是一抓一大把的。“
永玙道:“这就是额娘一直让郭罗玛嬷带话出去给外家,宁愿压着舅舅再读几年书、打磨筋骨,到时去参加科举或送到军营里,也不要急着入宫补了侍卫的缺。“
”他做不了傅恒,他也没有傅恒的本事。他要是想复制傅恒的老路子先做几年侍卫然后直接外任补缺,那只能让你皇阿玛越容易看清楚他和傅恒的差距。“
”儿子明白您的苦心。“永玙道:”额娘为儿子思虑周详。“
“不,你不明白。永玙,额娘不能替你去争,也不会替你去争。额娘只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你我母子休戚相关,从而由我所得到的来惠及你们兄妹三人。”青桐对儿子说道:“我只是把我这一路走来的经验告诉你,时时提点你,最后为己所求而做决定的只能是你自己。”
永玙对额娘坦然地言利只能沉默,他早该清楚,天真只属于幼时的孩子,一旦长成,即便温情脉脉,也是计划谋算,功利才是首要的话题。
他只能道:“儿子会有分寸。”
“好了。要说的话,我都和你说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阿哥所吧。”
永玙颔首正欲告退,见青桐站起身来,忙问道:“额娘是要去看永琔吗?”
“自然。你弟弟身子弱,刚刚还贪嘴多吃了面食,我怕他积食,去看看他。”
永玙继续问了一句:“仅仅只是看望吗?额娘不欲教导永琔吗?”
青桐与儿子对视,疑惑问道:“教导?”
永玙看了青桐很久,道:“额娘,你真的不觉得永琔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璟姝已经七岁,宠爱加身,娇纵得意是寻常,借着皇阿玛的宠爱狐假虎威,也不是她这个在紫禁城里应该已经懂事的年纪做不出来的;可永琔,他还是要被人抱着哄着的幼儿,却已经对额娘所握有的权势和对后宫的威慑有了明确清晰的认知,清楚地了解到了皇阿玛才是能压制住璟姝的人,更知道‘四阿哥’对皇阿玛的意义所在,告状重点抓得十足刁毒。
青桐笑了,伸手轻抚儿子的面颊,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小的时候也很聪明,清楚地知道你在你皇阿玛和皇玛嬷心里的分量,所以撒娇亲近比你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自在随意。你只是天性更温和善良,不会以此用来争斗。”
“可你弟弟这样,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青桐垂着眼帘,笑意清浅,“在你皇阿玛手底下过日子,做儿子的,像他多一点,能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