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四年夏,七月,承乾宫内
今年夏天青桐没有陪驾前往圆明园,自请留宫为明年两场皇子婚事做准备,偶尔闲下功夫来想着掰一掰永琔的性子,正领着儿子读书呢,母家乌拉那拉氏又递了进宫的牌子来请安。
“左不过又是为了皇子侧福晋的事。”青桐让人将永琔带去歇晌吃着茶点,接了丹福递过来的书信拆开一开,果然——
“额娘说,别房的婶娘有个孙女今年也和章佳氏一样被留了牌子,想着进宫讨我的话,问问到底是个什么前程。”
青桐烦躁极了,怎么人就能下贱到这步田地。自己想方设法让族里本家的姑娘能体面的撂了牌子回家自主婚配,偏又来了个别房侧支的漏网之鱼上赶着给人当小老婆。
真是只要能跳龙门,旁门左道什么招儿都能使。
丹福听出主子话里的不耐烦,劝说道:“姑娘家的青春耽误不起,人家求到承恩公老夫人面前向为自家孙女讨句准话,也可以理解。”
“真要如此,自然其情可悯,也是一片爱孙之心。再说了,也是本宫的族侄女,难道本宫会任由她没了下场?”
青桐摆了摆手,道:“可实际上呢,不过是看她和章佳氏同批选秀留了牌子,想着章佳氏突然被皇上指婚给了永玙,以为她也是为皇子准备着的,所以才来讨本宫的好。要不然,早几个月就留了牌子了,怎么非得等永玙和章佳氏的婚事定了之后再来问前程呢?”
丹福无话可说,人心实际如此,谁又能看不出来乌拉那拉氏族里打的主意呢。
“不过倒也难为他们心里还算清楚。这丫头的阿玛不过是个笔帖式,出身想做皇子嫡福晋万万不够格,所以一开始就奔着侧福晋来了。”
丹福低声道:“这一点,没定人选之前,老夫人就和你通过声气了。”
“是啊。”青桐将手里的书信捏成了废纸,让丹福往燃着沉水香的博山炉里一扔,转眼就烧成了香灰,“乌拉那拉家的皇后,多是从侧福晋的位分上熬出来的,孝烈武皇后如此,景仁宫如此,本宫亦如此......谁知道,下一代,会不会也出一个呢?”
“而先决条件,就是得有人能进得宫来。”
丹福噤若寒蝉,不敢多话。主子早就表明不会成全族里的妄想,三令五申,没想到以承恩公老夫人为首,族里自上往下还是这样的纠缠不休。
护甲轻敲盖碗,青桐冷笑道:“额娘的心气儿高,一辈子就活“颜面”俩字儿,我做女儿的也不能太驳她的颜面......这样,你去库房寻些新供的香料送去承恩公府,替我传句话回额娘:只是请她也替我想想,人人都知道我是侧福晋熬到了继后的位置上,背后嚼舌头的人本就不少。怎么连我亲额娘也要和那些背后戳我脊梁骨的人一起,叫人知道乌拉那拉氏的姑娘都是给人做妾侍起家的。”
丹福忙劝道:“主儿万别多心,老夫人怎么会有那重意思呢?”
“我不用多心,她不用有意。等她答应族里上赶趟地把族里的姑娘塞进宫门王府做侧室了,就够予人口实,刮下本宫的脸皮儿来了。”
“还有!你去告诉她们,章佳氏是大学士的女儿,外祖家也是大学士,一门书香,家里没搅家精乱人儿。这样好的儿媳妇儿是皇上给永玙千挑万选出来的,本宫不会多事给儿子儿媳找不自在;而永璋那里,博尔济吉特氏是和硕公主的女儿,本宫也劝她们不要上赶着找不痛快......要是她们还不死心,本宫倒还有一个儿子,可惜笔都还握不住,四岁光景,年纪上担待不了,乌拉那拉氏再有好姑娘,也请等下拨儿吧!”
丹福迟疑道:“这样说,会不会太伤族里的心了。”
“伤心?再伤心,本宫还给她们留着脸皮儿呢,若还有下回,本宫就直接下懿旨掀了族里那帮等着爬裙带的废材们的皮,让世人瞧瞧,没本事在前朝挣出前程来的废物打起女人的算盘来时是怎样一副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