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还以为来了个多厉害的妖怪，结果还不是一样——一点儿也不经打……”
一下拔出火尖枪，哪吒立马又给溅了点儿血到身上，不过他不在乎，抬手随便抹两下，抹干净了便又是一条好汉（bu）。
多少抹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哪吒随手甩去火尖枪上的鲜血，下意识低头又盯着妖怪的尸体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那只圆球般的独眼不顺眼，不由皱起眉，举枪刺下，将这只眼睛彻底刺穿。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那妖怪的眼睛里又溅出些许体液，哪吒满脸嫌弃地将火尖枪拔出后甩甩，好歹把枪尖上的玩意儿甩干净。
而此刻，他的听力也差不多恢复了。
自愈能力很强啊——不得不说，这不死的莲花藕身就是方便。
就在听力恢复的那一瞬间，一声略带惊讶的软软糯糯的“噫～”正好传入耳中，这让他不由皱起眉，满脸疑惑地回头——哪个家伙叫的？咋还带这么长的尾音呢？
哪吒伸手轻刮了下自己的脸颊，这才发现方才那摔晕过去的白面书生已经醒了，此刻正趴在马背上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双手还下意识抱住了马脖子，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喂，你醒了？小爷我还以为你摔死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杀……杀了……”
“干嘛？！小爷我要是不杀他，没准儿自个儿就要给他吞了！”
白了那书生一眼，哪吒一脸不屑道，
“再说，我看一开始，这妖怪的目标好像是你啊！它要吃了你诶！你不谢小爷就算了，现在居然又这样……搞不懂——妖吃人，人杀妖，这不是很正常事吗？！”
“可，可是……可是也有不吃人的妖怪啊，有善良的妖怪的，他们都不喜与人族接触——这些妖怪也你会杀掉吗？你……你是修行者？”
“嘁，那你以为小爷是什么人？！”
说话的同时，哪吒歪过头，斜眼看向书生，收起火尖枪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善良的妖怪」……这个小爷当然知道——小爷我还认得一位呢！我和他可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而且，小爷我啊，只杀那些动不动就对人龇牙咧嘴的妖怪。”
“是……是吗？”
听了这话，书生才算是冷静下来，只是看着哪吒的眼里总带着些恐慌。哪吒见他这样倒是心生疑惑，凑上前去问了声:
“诶，你这么怕小爷做什么？小爷我看你也不是陈塘关的人啊……哦，差点忘了——你之前在树上叫我「等等」做什么？叫了也不现身不被小爷我打才怪呢。”
“我……我见你好像要欺负这匹马……所以才叫你等等的……而且……我当时在躲它，本来想和你求助，可我发现你不是一般人……”
说罢，兴许是因为紧张，书生抱住马脖子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满脸的可怜巴巴，
“你好像……你好像比这头「诸犍（zhu第一声jian第一声）」还要凶得多……你……你会杀我吗？”
“小爷我没事杀你干嘛？！诶你刚刚说的「诸犍」又是啥玩意儿？！”
“那头被你杀掉的妖怪……就叫「诸犍」。”
那少年书生这么解释着，
“它是北边单张山上的妖怪……追着我一路跑到这里的——啊对了，话说这是什么山？我只顾着跑，太急了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
“我哪儿知道这山叫什么？你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爷我没事杀你做什么？！”
哪吒瞬间有些不耐烦了——他差点忘了，既然这家伙是「书生」，那脾性自然也和他家那爱看书的大哥或雷震子差不了多少，而他，最不会对付这种性格的人。
真是烦死了……突然冒出这么个麻烦的家伙。
毫不掩饰地撇撇嘴，哪吒一脸不爽地打算把这已经脱离妖怪追捕的书生赶走，却见那趴在马背上的书生头顶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对淡黄色的狐狸耳朵，相较一般的狐狸耳朵要大上整整一圈，原本的黑发跟着变了颜色，而色泽泛红带着黑尖儿的狐狸尾巴也在他身后显现，哪吒略微数了数，发现竟然有六条之多。
“因为我……我是妖怪啊……”
（狐狸）书生委屈巴巴地看着哪吒，一双宽阔的狐狸耳朵在那抖啊抖的，六条尾巴在身后轻轻地晃来晃去，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个……你……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对人龇牙咧嘴，也不吃人，修为都是自己靠修炼的……而且我体质有点特殊，旁的妖怪吃了我的血肉，修为就能够涨得飞快。”
“哈？！”
哪吒闻言挑了下眉，之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诸犍尸体，
“吃了你就能涨修为？你们妖怪修炼那么方便的？！哦所以那这大家伙（诸犍）才追着你跑出了山？！”
“是……是的……”
狐妖轻轻点头，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脸都涨红了，双手也仍旧揽着马脖子，一副「死也不松手」的模样，
“其实，我们妖族之间是可以通过「吃」其他妖族的血肉来抢夺修为的，也可以吸收其他妖族的重要部位来提升修为——比如我们狐族的尾巴。只是我能提供的修为，要比普通妖族多的多……”
“……嗬，你们妖怪，倒是挺省事儿啊。”
“呃，小公子，你别这么说。我在人间待得久了，听闻人族修行者之间也有差不多的抢夺他人修为的方法——只是没有我们妖族那么血腥残忍罢了，而且一般都需要法器道具……”
那狐妖抖抖耳朵，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哪吒，
“小公子，你看起来很强，而且法器众多，在外千万记着收敛一点，万一有歹人得空劫了你的修为就不好了——人族修炼不比妖族，若是在所谓「正道」上，那会慢上许多的……”
“嘁，小爷我会怕他们？！把那些家伙打飞小爷甚至不需要拔枪！直接用拳头就可以！”
没好气地瞪了狐妖一眼，哪吒这么说道，
“而且，你说人族修炼慢？能有多慢？！”
“唔……就和……就和我一样……”
狐妖撇了下嘴，脸上的表情更加委屈巴巴了，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喏，你看，我已经修炼近万年了。其他和我同族同辈的狐妖现在大多都是九尾了，再不济也是八尾……只有我，还只是个六尾……六尾是道坎，很难过的……我都过了两三千年了还没过去……”
“哦，你好菜哦。”
仅有三四岁就能上天入地且被师父称为「天纵奇才」的李哪吒同学忍不住嘲讽一句，狐妖立刻伤心地“噫”了一声，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然而还是稳定了情绪，之后继续碎碎念。
“我，我也不想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修炼得慢……很慢很慢……若是不算原本就有的一尾，之前那四条尾巴修炼我同样比其他同辈族人要慢上许多——我也没见他们吃人吃妖啊，怎么就那么快……尾巴长那么快……”
说着说着，那狐妖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要听不到了，然而依旧在碎碎念。哪吒立马又有些烦了，看着眼前这满脸人畜无害的狐妖，他的眉毛不由抽了抽，下一秒就有了拔火尖枪捅这狐狸的念头，然而转念一想，发觉这狐妖说得倒也没什么毛病。
而且……就这副模样和体质……
你没被其他妖怪杀了吃了还真是命大啊。
算了算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回（撞上小爷）都没死，以后大概不会出什么事，现在看着也不是个会伤人的模样，那就此放了……
倒也没什么。
何况还要赶紧到山下的闹市区去——给这破事儿一耽搁，怕得天黑才能到了。
想到这，哪吒便懒得管他，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把他从马上拽下来，那狐妖登时慌了神，俯下身死死抱着马脖子就是不肯松手，气得哪吒直接抬手收回钉住那妖怪尾巴的乾坤圈，举起威胁道:
“喂！你赶紧下来，小爷我还赶路呢！这回算你运气好，小爷我不杀你——但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小爷我就不客气了！”
“对……对不起……”
“对不起个头啊赶紧的给我松手！松手！”
“那……我松了，你不可以再欺负它。”
“欺负……谁啊？”
哪吒闻言皱皱眉，狐妖则轻轻拍了下身下正驮着自己的战马，道:
“它啊！”
看着这书生狐妖那一脸人畜无害＋理所当然的微笑，哪吒的额上瞬间爆出一个「十字」，而后忍不住吼道:
“什么叫「我欺负它」？！喂！你脑子没毛病吧？！明明就是它欺负小爷我啊一路上颠得要死颠得小爷都要吐了！小爷我下来牵它它还赖在原地不走！”
“你对它太凶了！之前不是还想用那边的红绫捆它吗？我都看见了——不然也不会叫！”
狐妖这么气鼓鼓地说着，眼睛还瞟向哪吒脚边那将诸犍捆了个结实的混天绫。哪吒一时气结乾坤圈眼看就要砸下去，却还是愣生生用另一只手拉住了。
冷静，冷静……方才说了「不杀他」了……
该死小爷我说那么早干什么？！
沉默片刻，哪吒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是勉强冷静了下来，看着那狐妖，道:
“好了……我说你干嘛抱着它不撒手啊——它是你娘还是你爹还是你哥啊？！抱那么牢它也不会跟你走的！”
“……”
“行了行了，小爷我不会对它怎么样的——你要是懂得怎么和它交流，倒是让它别再颠小爷了啊！它是小爷我大哥的马我又不能把它怎么样，下去下去别碍着小爷执行任务！”
哪吒这会儿是气得把能说的都说了，这狐妖直起身子思索片刻，而后又俯下身凑到一侧马耳边上低语一阵。也不晓得这一狐一马在说啥玩儿，看得哪吒一愣一愣，说完后狐妖就从马上跳下来了，还凑到哪吒边上小心翼翼问道:
“你……你真的不杀我了？”
“怎么？想死啊？！小爷我可以成全你！”
说罢，哪吒还掂了掂手里的乾坤圈，吓得这狐妖连忙一口气后退好几步，摆摆手连声道:
“不了不了，我还只有六尾呢不想死……我，我刚刚已经和它说好了，它不会颠你了你放心吧。小公子我先走了，有机会下次见。”
说罢，这狐妖便收了狐耳狐尾，转身几步窜上树跑掉了，身法倒还算灵活，想从必方才到现在也恢复了不少体力，跑起来自然也就利索快速了许多。
嘁，真是麻烦……
哪吒撇撇嘴，在心里这么说道，同时抬手收好乾坤圈和混天绫，去了脚下的风火轮，默默拉过缰绳。
他果然还是不会应付这种性格的人。
在自己身边，这样的人实在不算少了。
轻出一口气后，哪吒扯了缰绳就往前走去，本来已经做好了战马不走接着自己给缰绳拉回去的准备，结果这战马竟意外地十分听话，乖乖跟着哪吒走，速度也十分一致，该慢就慢该快就快，绝不马虎。
……才说了那么几句话就好了？狐妖居然还懂马语的吗？！
真是厉害了啊……那狐狸……
哪吒略带惊讶眨眨眼，随即想起之前敖丙好像也与海中未成精的小鱼小虾说过话，他们双方也都是听得懂的。于是哪吒这小孩儿便想当然地认为这「能与动物说话」的能力是妖族普遍具有的，也不再感到讶异，牵着马继续赶路。
不出哪吒所料，待他牵着马好不容易到达闹市区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即便是所谓「闹市区」此刻也寂静无声，唯一的光亮来源便是那天空中皎洁明月和零碎的繁星了。
照这样看来……晚上也不好抓妖怪——还会吵到其他人……哎，怪麻烦的……就不应该在那儿耽搁时间……
还是随便找个地方过一宿吧，天亮了再说……
这么想着，哪吒用力伸了个懒腰，之后打了个响指让指尖亮起一小簇火苗用以照明。
“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麻烦……”
略带不满地小声抱怨一句，哪吒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处像是客栈的地方，高兴地一手扯过缰绳，带着指尖的火焰就要去推门，却被身后的战马轻轻拉住:
“咴——”
“喂你干嘛啊？！别乱叫！才安分了那么一会儿——怎么，又不高兴了？！”
哪吒瞥了那战马一眼，却见战马将头稍稍往前一凑，仅一个响鼻就吹灭了哪吒指尖燃起的微弱火苗。还没等哪吒发作，又几步走上前去，抬起前蹄敲了敲门。
“叩叩叩——”
是很标准的三下。
……你离成精大概也就只差一步了吧喂？！
怪不得二哥要我带着你——不仅仅是为了不太显眼吧？！
在一旁默默看着战马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哪吒在心里如此咆哮道，转身刚想摁着马头好好儿晃一晃，眼前的门却突然开了半边，惊得他瞬间回身面对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看起来年岁要比杨戬还大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还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不过衣服倒是穿得好好儿的，不像是睡觉被人吵醒的样子。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那青年这么说着，随即被身后紧跟而来的一个女子敲了脑袋:
“让你看店看店你看哪儿去了？！睡迷糊了？这么晚还来当然住店了！赶紧让人进来，马上都到宵禁的时候了！”
“我知道了……”
揉揉被敲痛的后脑勺，青年这么嘟囔着，之后又打了个哈欠，将门开得更大了一些好让哪吒进门，随口问道:
“小公子请进，一个人来的吗？这时候还在外头可不太好。”
“不是一个人——小爷我还带了匹马。”
说罢，哪吒抬手指指自个儿身后的战马，
“马也进屋吗？”
“当然不是——时辰不早了，店里的伙计就留了我一个，我帮你把马牵到马厩去，还请小公子在里头稍等片刻。”
“哦，好。”
哪吒点点头，将缰绳递到了青年手中，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句，
“让它稍微吃好点——小爷我不差钱。”
“好嘞。”
青年这么应到，牵过马就朝屋子后头的马厩走去，哪吒则被那女子引进屋子。这女子和那青年差不多年岁的模样，其样貌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十分面善耐看的。
“小公子，你可知城中有「宵禁」这一规矩？下回记着——天色这般暗时，万万不可在街道上游荡了。”
那女子如此说着，将哪吒引到柜台边。哪吒这才发觉屋里十分昏暗，窗户都关得很严，半点月光都透不进来。而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便是这柜台上燃着的一盏小小的油灯，不过对于哪吒来说，这点光倒也是够用了。
“「宵禁」？”
哪吒闻言挑挑眉，问道，
“那又是啥玩意儿？”
“就是「夜晚不可在外游荡」的意思，小公子是从哪儿来？如何连这城中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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