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一】7.悍妻
第四十一章悍妻
蜀地的锦官城乃天府之国,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大街上甚是繁荣热闹。上次来,润玉有事应付,也只陪锦觅出来逛了一圈,并未如何游赏。
锦觅只好叫地仙带她到处吃吃喝喝,只是总能想起润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害的她也没玩得尽兴。
“你上次带我来人界到底是做什么啊?总不是来玩的吧,你要这么说我可不信。”
润玉想,有些事是该提醒锦觅,沉吟道:“确为瓮中捉鳖,彼时有人在调查我,给我下绊子,网撒的深了些,连邝露都察觉了,我没化于无形的本事,也不欲坐以待毙,便只得将计就计拿住这个把柄。”
润玉语气淡淡,说的温和,锦觅却听得心惊,“是谁竟敢害天帝之子?”
润玉停步望着锦觅正色说道:“正因这身份才最致命,锦觅,日后便与以往不同了,你的身份变了,水神长女且比星辰侍者要惹眼的多,加之我们的婚约,更易遭人忌惮,你万不能再稀里糊涂的谁都相信了,知道么?”
“也会有人要害我么?”锦觅听不明白。
“我定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一日,我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润玉微微一笑,抬头望向天际,“从前我倒可以处处避让,对那些阴私之事化解便可,事了全做不知,只是日后有了你,一退再退定然不成,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还他一针,人还犯我,那就休怪我无情。”
锦觅从前也听邝露说过润玉这个大殿下当得如何辛苦,只是她从未见过润玉有半点沉重怨艾的样子,反倒是一派淡然潇洒,今日听他说起这些话,才知那些淡然背后原来有这许多不得不淡然处之的事由。
“多年前你曾告诉我,活一世不可贪心,否则便易徒生烦恼,开开心心逍遥快活最重要,我彼时不解你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会说那些话,现在似乎懂了。”
润玉被她这话逗得扬头笑了,捏了捏她甚是严肃的脸蛋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怎会是我,那是水神之女才有的特权呀。”
“哼,上次来没玩好,这次你可要陪我好好玩。”锦觅拍开润玉的手,仰脸瞪向他。
润玉一笑执起锦觅的手,带她入了城门汇入人海,说道:“今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想怎么玩咱们就怎么玩。”
“好耶!”锦觅得了应允顿时兴致高昂,想起扑哧君曾说人间有四大乐事,“吃喝玩乐”,上次地仙带她去吃吃喝喝时也介绍过这人间特色,便要拉着润玉一起体会这人间四大乐事。
润玉皱眉,十分后悔自己方才答应的太快,只得带着她去逛了锦官城的几处美景,又到自己熟知的几家食肆吃吃喝喝的拖延时间。
“吃喝倒不陌生,天界也有,杜康府的酒且比人间的酒醇香许多,咱们便去瞧瞧这‘玩和乐’吧。”锦觅一扬手叫润玉结账,拖着他出了食肆。
“你知这玩乐是什么吗?”润玉看着西斜的日头,只盼天快些黑。
锦觅答的理所当然:“知道啊,我们今日花了这么多银钱,不去赌些回来难道你又要去当铺,虽然璇玑宫也不缺珠啊玉啊的,天界的东西流落凡间总归不好。”
饶是口辩如润玉,竟一时也提不出反驳之词。
走过长街,向赌坊行去时,润玉苦口婆心道:“那赌坊不是个好地方,彦佑这条蛇品行不端惯了,你怎能同他一样……”
“我娘亲是瓣水莲,我最擅出淤泥而不染!”锦觅抬手表示不听。
“赌坊老板黑心黑肺,且会打人……”
“我有你还怕什么!”
“赌坊尽是一些粗鲁蛮汉……”
“可你已经答应我了!”
“我……”
锦觅正要爆炸,润玉却笑容满面的拉着她走向桥下街边的一个摊位,说道:“我想到法子赚钱了。”
那是一位书生卖字的摊位,润玉与那书生交涉,借了他的摊位写字作画,所得银钱分成。
“这也太慢了!”锦觅气呼呼的叉腰,却见润玉已然铺纸蘸墨写起字来,身姿端的是潇洒俊逸,她一时看得呆了竟是不忍出言打断。
那书生看了一阵,满面的惊叹崇敬又交杂着羞愧,低叹一声,动作利落的将自己的挂于摊前的字尽数收了起来。
“咦,书生,你这是干什么呀?不做生意了?”锦觅奇怪。
书生却对润玉躬身揖了一个大礼,说道:“公子所行草魏碑,笔扫千军,一字见其神,在下劣作不及万一,怎敢与公子墨宝悬于一处……只是公子大作卖于市井之间,当真可惜。”
润玉笔走龙蛇,写下几幅字,已引得路人围观,对那书生的痛惜之语似是浑不在意,只叫锦觅招呼顾客,对书生笑道:“何为珍惜?这世间万物珍贵与否,只在一念罢了,用得其所方不可惜。我的字此时能卖出去,换得我所在乎之笑靥,此为珍贵。”
书生怔住,半晌才醍醐灌顶般笑言:“公子大智慧。”
长星桥下有位白衣谪仙般的公子卖字画,这消息不多时便传了开去,一时间闻风而来的人竟排起长队,不知是为了看这位天姿神颜的谪仙公子,还是为得他的字画。
锦觅收钱忙的不亦乐乎,笑眯眯的将晾干的字画卷好递出去,心下感叹道:夜神就是夜神,即便做个普通凡人,也有这般不普通的本事。
“公子,小女子可否求一副公子的画像。”
润玉停笔看向锦觅,锦觅也是不解其意的望着眼前娇滴滴的姑娘,见那姑娘含羞带怯的瞧着润玉,忽而便明白过来,再看一眼长长的队伍,居然女子偏多,登时回头凶狠的瞪着润玉。
“那便要两幅,两位公子的画像各要一幅。”那姑娘殷切的说着往桌上放了一锭金子。
“姑娘出手大方,可惜在下无能为力,家有悍妻,在下这张脸只得她描摹,便连我自己也是不许动笔画的。”润玉瞧了瞧金锭子,漫不经心的笑着叫那姑娘收回。
人群中一阵唏嘘,那姑娘俏脸一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锦觅拿了金锭子塞进姑娘手里,面向人群扬声说道:“今日天色已晚,生意到此为止,我们收摊了,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顿时一片沸腾,乱去队形围了上来。锦觅将得来的银钱抓出来好些分给书生,不由分说拽着润玉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二人踏着夕阳余晖上桥离去,且有几人不甘的跟在后头,只是没跟多久他们就消失于人流中不见了踪迹。
润玉噙着畅快无比的笑意看着怒气冲天的锦觅,道:“我知道你如此在乎我,当真开心。”
“你还笑,我叫你笑!再笑我把你推下河去!”锦觅气极了,双手扯着润玉的脸叫他不能再笑。
“唔不嘻叻……”
锦觅松手,眼皮一翻说道:“我也要去那南风馆感受感受被人注视是什么感觉。”
“下次见到彦佑那厮我定将他劈做两半!”润玉怒然将锦觅扯进怀里,“你本来便很惹人目光了怎的不自知,那南风馆你以前常常跟着彦佑去吗?”
“没……没啊,上次路过看到了而已,扑哧君说那是找乐子的好所在,只要有银钱,大家都会围着我转,我还没来得及去。”
斜月初上,天幕黛蓝,锦官城中忽然有烟花升空炸开,一束束接连而来煞是好看,烟火之光映入水面,星星点点荡漾开去,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今日是何节日吗?怎的放起烟花来了?”锦觅从润玉怀里钻出来瞧着夜空中炸开的烟花,一时忘了方才的烦恼。
润玉也很奇怪,“没有节日啊?”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竟不知今日阡大侠为其长子阡濯少侠娶亲呢!”
河畔的大路上,一个货郎也放下货担仰脖子去看,很是热情的为他们解惑。
“难怪我见城中今日披红挂彩的街巷店铺甚多,还道是多条商街同时开张呢,如此隆重。”锦觅啧啧赞叹。
货郎见人家肯搭话,于是发挥卖货的嘴皮子功夫介绍道:“那是自然,阡大侠为人仗义,结交广泛,今日去他府上喝喜酒的人定然不少。”
“唔?大侠呀?”锦觅兴味盎然道:“我看话本里写的江湖人最是快意恩仇不拘小节,怎的这阡大侠给儿子娶个媳妇还搞得如此大阵仗?”
“话本?”那货郎似有几分鄙夷,但见烟火乍现之下的公子满是好奇的脸竟是从未见过的好看,由是与她解释道:“阡府虽是江湖之人,但这新娶的少夫人却是位郡主,得与阡濯少侠结成佳偶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自然要大操大办。”
锦觅最爱听这种一波三折的故事,催促道:“劳烦小哥讲讲呗。”说着递给他一锭银子,从他的货担上拿了几样吃食,塞给润玉一些,一副准备好要听故事的样子。
润玉见她高兴,也乐得陪她听这故事,趁烟花升空河边众人欢呼之际幻出长凳,拿来叫锦觅坐着。那货郎正自谢着锦觅如此阔绰的照顾生意,惊讶的看向凭空搬来凳子的润玉,润玉指指路对面的摊位,示意是从那里借的。
货郎于是兴致勃勃的开了腔:“要说这故事啊,锦官城乃至京城长安都是无人不知的。这要从二十多年前,阡大侠于羌水救了遭到追杀的阑邑侯夫妇说起,那阑邑侯在袭侯爵之前拜在黟山派门下,是位狂放不羁的江湖高人,只是后来不知因何被逐出师门,又尚公主,这才淡出江湖,却说彼时公主有孕在身,阑邑侯因是非常感激阡大侠救了他一家三口,大手一挥与阡家公子许下婚约。彼时阡家只有一个阡濯公子,谁成想阑邑侯夫人也生下位公子。”
“这这这……果然尴尬。”锦觅偷偷觑了觑润玉,只见他面上是一派淡然。
“谁说不是呢,不过缘分吗就是这么来的。”货郎感叹一句又说道:“阑邑侯夫人,这其实已是生下第二胎了,后来阡夫人也生下次子,两家愣是没一个女儿出生,然而这婚书最初便写下了,只是一南一北的路途遥远,两家谁也不再提了,岂知又过了两年阑邑侯夫人却生下独女,这小郡主据说名字有两个,婚约也立了两份,父亲起一个名字,母亲起一个名字,许配给两家……”
润玉听不下去了,拉住锦觅要离开,却被锦觅挣开骂道:“你讲的这是什么狗屁故事,完全说不通,女儿既已许了婚约,这阑邑侯夫人岂能再将女儿许给别家?”
货郎慌神赶忙解释道:“这当中因由传得甚是…天花乱坠,据说阑邑侯后来看上一个舞女要纳妾,那公主怎能允一个舞女入门,因而勃然大怒,断不肯将女儿再许给侯爷的朋友家,所以又将小郡主许给了娘家侄儿。”
“那婚盟岂是说拆就拆!不怕天打雷劈吗!”锦觅听得生气,不知是气那侯爷移情,还是气侯爷夫人将女儿另作他许,手中吃食也不要了,全丢给身旁的润玉,润玉不妨她这猛然一丢,没有抓住,周遭都是凡人也不便施法去拢,一时糕点葵花籽滚的满衣满地都是。
“天雷业火且管不着凡人如何的,不过世间自有法则,否则今日成亲的又是谁。”润玉轻笑一声,拾了衣摆上的糕点,又弯腰去捡地上的。
“我捡我捡,公子坐着便好。”货郎手脚麻利的蹲在地上捡散落一地的吃食。
边上听故事看烟花的一位姑娘此时也插话了,“这位公子说的正是,这货郎大哥可真能瞎扯,从未听说过阑邑侯纳妾,当年侯爷求娶公主且传为佳话,舞女之说必是有人陷害,至于那婚约么,本来在小郡主未出生前就与阡濯少侠定下的,与十皇子那份么,不过是阑邑侯夫人与淑妃娘娘相约的口头家常话,也未见陛下下旨赐婚呀,自然是不作数的,况且小郡主与阡濯少侠相遇乃缘分使然,又一起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自然不会喜欢养在深宫高高在上,年纪还比她小的十皇子。”
货郎却不服气:“哎,小姑娘家真是什么都不懂,十皇子?现在可是太子殿下,可惜咯,本来能做太子妃的!”
姑娘横气道:“你是不是蜀中人!”
货郎尴尬,讪讪圆话道:“不过嫁到我们蜀中来也是不错的,阡濯少侠的人品更是值得托付。”
那姑娘冷哼一声道:“做太子妃有什么好的,太子殿下少不得三妻四妾妃嫔满宫,怎比得上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的幸福。”
“多谢你们讲的故事。”锦觅拉了润玉的手起身离开,城中烟花停歇,绚丽不再,人群也都散去,各忙各的生活,这场故事依旧热闹的唯有今夜的一对新人。
“怎的兴致不高?为一个凡间故事便扰了你的好心情?”润玉捏了捏锦觅的手心叫她回神。
“我忽然想到很多事,你将来会不会做太子?会不会也纳许多天妃啊?天家之人自古如此,人间如此,天界亦如此……”
“若能与你相伴一生,放弃天界浮华又如何,那些权位从来都不是我所能想,亦非我所求。”润玉忽而抱住锦觅,在她耳侧轻轻说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此生唯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日后,我便唤你觅儿,可好?”
“嗯!”锦觅满意的在润玉胸膛蹭了蹭,又仰头问道:“那我们俩有婚书么?”
“自然是有的。已存放了四千多年了,我们的婚书是得天道应证过的,不似凡人随口说说。只待回去禀明父帝为你正名造册,再将你的名字签上婚书,便得圆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