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娑牢狱,那是关押逆犯罪臣的所在,绝不可以让清河声名有失,存了污名,便是得以昭雪,终是白璧有瑕明珠蒙尘。
天威浩浩碾压,润玉毫不退让,久久拜伏于御阶前,可心中苍凉犹甚往昔,这天地间,他已俱无,绝不能再失去清河!
天帝裁决未下,匆匆奔来的仙官打破九霄云殿的肃静!
“启禀天帝,黄河水患再起!”
“陛下,鄱阳、洪泽、太湖冰冻三尺!”
“陛下,河渭乱流!”
“陛下,湘水汨罗干涸!”
淇水,泗水,丽水,怒江,汉江,辽河,钱塘,淮河,孟津 ……
四海亦生异变,海中妖兽横行无忌。
凡间三千水脉暴动,未免殃及无辜百姓,水脉众君无奈,请少主亲临治水!
锦觅哀求,“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九霄云殿众臣齐声共请。
水脉!
如此示威,可恨!
太微憾恨,不足与谋!
众臣所请,甚合情理,时势如此,太微头痛不已,“罢罢罢,念及德善仙尊,便禁足于洛湘府,如此,众卿家可有异议?”
“陛下仁厚,宽宏大量,实乃天界之幸!”
清河听众仙阿谀奉承,目含讥讽,面色轻嘲。
天帝做够了七七四十九日水陆道场,哀悼与洛霖君臣之谊,诸仙劝慰称颂不表,就说当日水脉暴动,不欲清河再立威信功绩,天帝并未许清河下界治水,当即押往洛湘府,反命了夜神大殿总揽此事。
澄江得知清河无性命之攸,亦放下心来,以图后日。
苍生无辜,润玉只得将忧愤藏下,暗放在心上,待水脉事事妥帖周全,急急回转,于九霄云殿奏报清楚,也不回璇玑宫,先访洛湘府。
只见寝殿内,清河素衣白裙,身形消瘦,手脚被玄铁冰链所缚,行动受限,半点动弹不得!
锦觅泪垂下来,几夕之隔,爹爹临秀姨惨遭不测,清河被囚于洛湘府,好好的一家人,竟是分崩离析,再不复天伦。
尤其是,最疼爱她的爹爹竟有可能是她的爱郎所害,锦觅不愿信,只寄望凤凰查出真凶,自证清白!
清河……本来就要杀凤凰,若是说与清河知,清河必不轻饶她!
心中大苦难言,竟无人可诉!
两相夹击,锦觅亦是消瘦自苦,愁眉紧锁。
“清河,水族已安然无事,你不必忧心。”乍见清河形容枯槁憔悴,润玉心疼之色溢于言表,“你的伤势可好了?伤得可重?可有哪里还痛?”
知清河内伤颇重,天帝断不肯命岐黄仙官医治,润玉临行匆忙,只嘱托了邝露送医送药,却未当面一看究竟,隔了许多时日,可莫要转为沉疴宿疾,那才是棘手!
润玉想要探查清河仙根,却遭清河厉喝,“别碰我!”
润玉颤了手,眸子里一抹受伤,潋滟如水。
“清河。”锦觅忙拭了泪,“小鱼仙倌灵力高强,你快别逞强了。”又取出许多花界圣药,“你多吃些,养好身体,我……还有许多,这些不够,我再种。”
清河不予理会,还一味催促着速速离去。
润玉察微观意,才执挽起清河一双手,竟发觉其中奥妙,潋滟眸子震惊愕然,不自觉喃喃,“父帝……”
九幽玄冰!
这玄冰铁链取自九幽极寒之地万丈深渊之下,阴冷幽寒,阴毒为水系克星之首,会将所缚之人周身灵力蚕食鲸吞,又会使其如坠九幽寒冰,冷彻真元,灵力滞殆,于寂静处毁大道之行,绝仙者之根基。
清河抽出手,抚了抚鬓边落发,“天帝爱子,若哪一日我趁其不备暴起杀害火神,岂不追悔莫及,因此才赐下这玄冰链,不取我性命,已很仁慈了。”
父帝这是要毁了清河根骨真元,便是饶其性命,也形同废人。
父帝好狠心肠!
润玉怒从心头起,指骨咯咯作响。
“清河,是我无用,我……”润玉紧紧攥住玄冰铁铐,双眸通红,哽咽难言。
“大殿莫要与我白费功夫,我与天家不共戴天,别教我有可乘之机,不然我必屠你满门!”清河回手抽出,慢慢抚摸着冰冷彻骨的玄冰铁链,“如今这副狼狈模样,最不愿意教汝家看见,仇者快,我便恨!”
“清河,你……你说什么,我……”润玉屏住呼吸,不愿深思,“我听不懂……”
“如若真凶确为旭凤,那你我便是仇家。”清河无一丝激愤,只是陈述事实,“仇深似海,何谈情意?”
“真凶未究,便真个是旭凤是凶手,可他是他,我是我,怎可混为一谈?”润玉一张玉面赛雪似的煞白,眼尾飞霞色。
“无辜牵连?”清河冷笑,“旭凤是你兄弟,骨肉至亲,情深义重,我若杀他,你可会置之不理?”
“你不会眼睁睁看他死!”清河抿唇,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旭凤是你弟弟,这是无法磨灭的血脉亲情!”
清河断然收手,“只要我性命尚存一丝,必手刃仇雠,以赔我父神母神无辜枉死!”
“誓不罢休,不死不休!”
字字铿锵,带着无往不利的决心,和誓死的信念!
润玉默默,这本就是无解之局,如今只盼真凶露出蛛丝马迹,勘破此局。
锦觅呆立一旁,如魂飞天外。
清河淡了神色,“锦觅,你回花界吧!”
天界已是是非之地,风雨欲来,何苦卷将进来,成为天帝博弈的一颗棋子,被他践踏,为他铺路,才要怄死!
花界虽无用些,到底可护持一二。
清河沉吟,“父神母神身后想必更愿意与先花神为伴……”
锦觅忍下泪意,“我本就有意将爹爹与临秀姨的灵位……与娘亲一起安放与花神冢……”
清河颔首。
水神洛霖,风神临秀,风姿高彻,不染纤尘。
生时,身不由己沾染红尘是非;死后,也该得证清白。
天界肮脏,便不要再深陷其中了,与花神一起安息,也是他们的心愿罢,花界安宁,也可得一方净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