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骗他能如何？不骗他，连我这个神医都救不了他！不骗，他至多能在幻境里醉生梦死的活上一年，骗了，至少也能活二三年，或者更多，不是吗？也许……小九可能能活呢……”
“折颜，你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小九的仙身三年前就该消散了，是他的赤金血才勉强留住了她的仙身，小九她，哪来还有半分元神！”白真顿了顿，紧着眉问他，“三年前，狐狸洞里，你寄在他身上的，是什么？”
折颜叹道：“是小九一缕不肯消散的执念，我施了障眼法，让它看起来像元神一点。或许在我去碧海苍灵见他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小九还能救回来，但是三年前的狐狸洞里，他一定看穿了我的障眼法，我们其实……都在自欺欺人……自欺欺人也确然好过一些……”
“你就这么放任他，不管管？”
“管？怎么管？连那一丝牵挂都没了，你让他怎么活？三十六万年不知红尘为何物，一朝步入十丈软红，便是这便彻心彻骨。我是不想看着他羽化，可我没办法救他了，是他不想活了。他若想活，醒了便不会再羽化，但他……不要修为，不治伤，不要命，能救回来才怪！拿小九多留他三年已经是极限了吧……”
折颜仰着头，眼眶有些泛红：“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在这种境地下羽化，我以为像他那样的神仙，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在天地大劫上。他的爱这般深沉，却偏教他们两个缘分太浅。”
“这是……”白真指着狐狸洞前的矮小身影，愣愣道，“滚滚？他这是要……要留遗言了麽……”
“父君。”白滚滚认真的朝他拱手作礼，似乎是个极盛大的仪式。
“滚滚。”他朝他招了招手，形如枯槁的手轻轻揉着他与他如出一辙的一头银发，“父君想你娘亲了。”
“九九她……”白滚滚抿了抿嘴，向来是个小大人的他，其实什么都懂。
“嗯。”
“既然父君知道，父君为何还要……”他指着东华搭在冰棺之上，滴滴落血的手终是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可能是执念吧……”他阖了阖眸子，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被抿得苍白若雪，“也是向上苍求一个机会，只是如今看来，上苍竟连一点微薄的缘分都不肯施舍……”他沉沉叹了声，面上闪过一抹苦涩轻笑，“滚滚，我想小白了。这三年我尝试了很多法子，便是违逆天道，我也没能让小白回来。她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她那么胆小、那么怕黑，我不在她身边，她一定很害怕。我和小白错过了那么多年，这次总不会再错过了吧……说好的，去哪儿，都陪着……永远都不分开……”
“父君……”白滚滚红了眼眶，“父君这是不要滚滚了吗？九九抛下滚滚去星光结界陪父君，如今，父君也要抛下滚滚去陪九九吗？”
“小白没有不要滚滚，父君也没有不要滚滚。”他浅浅的笑着，面上那一抹轻笑里带着些许或多或少的苦涩，一双通红的眸子早已泛满泪光，“你大抵也是怨我的吧？罢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到底是父君不好。那时候……她来陪我，我其实确然很想她来陪我，我去哪儿都想带着她。小白她一定也很希望我去陪她。滚滚，我想陪着她，我舍不得小白……她受了那么多苦……”两行晶莹的泪珠滑落，将紫衣衣襟玷染深色。
“父君……”白滚滚挪了挪脚步，朝他近了半步，“九九她喜欢睡懒觉，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喜欢跟我抢她爱吃的糕。九九那时候过得很辛苦，父君要好好照顾九九，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她爱吃糕就让她多吃几块，父君不要跟九九抢……父君不要担心滚滚，滚滚会自己照顾好自己。”默了片刻，续道，“滚滚不怨父君，也不恨父君，九九那么喜欢父君，父君也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九九，滚滚可以理解的。”
他按了按白滚滚的手背，抓着他的手将玉佩和琉璃戒攥得更紧了许多：“琉璃戒能护你飞升，这块玉佩……你可以当做天罡罩，但它不会随我的羽化而消散，它会代替父君长长久久的保护滚滚，滚滚以后无论去哪儿，一定要将这两件贴身藏好。”
白滚滚哽咽得厉害，分明泪眼婆娑了，仍倔强的不肯落泪。他使劲点了点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
“白滚滚……大名便唤‘白翎’吧……”
话音未落，两道白光已然相携而去。
翎者，鸟翅尾之硬羽。自立也。
佛铃花之半者，令也。斜依凤羽，谓之翎也。是故，令者，帝之半心也，护于凤羽，谓翎。集琉璃戒、玉佩者，整也。寄之阖心，谓白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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