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丧的士兵捧着一个染血的香囊与一封书信到我面前时,我因受了风寒,裏着狐裘,抱着暖炉,仍感觉屋内冷如冰窖。
“棺椁半月可抵京都,只是...将军临终前落入敌手,受尽折辱,身体多有残缺。”报丧人拜倒在地,悲愤地道,“敌人为折辱我国,竟欲把将军做成人彘!”
我蓦地咳嗽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闭目道:“陈执一生磊落,死后不该因可怖遗容遭人非议。传令下去,火化遗体后再将骨灰送回即可。
春寒料峭,夜间风大,扰得我不能安眠,遂披衣起床,坐在灯下慢慢展开那封遗书。上面说他有一位至交好友乃世家庶子,先他半月战死,咽气前将家中独子托付给他,而今他力有不逮,劳烦我看顾-二。我觉得好笑,他自身难保,倒一味关心旁的事。
送回的那个香囊的芝兰绣纹上血渍猩红,艳若梅花,据说是染上了陈执的心头血。绣它时针扎的痛,至今仿佛还残留指尖,我来回摩挲,想象着心头血泼洒其上。
该是滚烫滚烫的。
翌日,太后宣我入宫慰问。我风寒加重,面容憔悴,眼眶因病泛红,回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却让人误会我夙夜哭泣才变成这样。但众所周知,我与陈执乃天子赐婚,成亲四载,向来相敬如宾,左右没有生死相依的情意。
有人劝:“长公主干金之躯,才貌俱佳,且尚年少,还可再”
话里话外,他们都觉得我是怕变寡妇独守空闺。
我不置可否地望向母后。陛下年幼,当今太后是如今朝政真正的掌权者,也是决定我一生沉浮的掌舵。她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那只手保养得宜,滑如蝮蛇,激起我一阵鸡皮疙瘩。我恹恹地低头,做出一副悲伤过度的模样告罪离宫。
回府的马车行至一半,我想起陈执信中所托,命车夫掉转方向前往翰林学士魏思敬的府邸。
魏氏风流,陈执的故友便是魏思敬庶长子的庶子之一。其妻早逝,留下一个独子年方九岁,因长期不受宠,遭府内奴仆欺压,瘦骨嶙峋得竟好似五六岁。
他坐在阴暗的小屋里,手中用来练字的纸笔破损残缺,十分不像样。
我喊信上提及的小孩的小名:“狸奴。
他隔窗循声望来,眼神阴沉戒备,丝毫没有本该存在的童真,即使他的声音是那样稚气:‘你是谁?
我本来只打算稍加提点,让魏思敬细心照顾自己的曾孙。可现下看到这个小孩,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一他流露出的神采,像极了我小时候。我顾影自怜,朝他微微一笑:“我应你父亲之托,来带你离开。”
他先是茫然,随即皱了皱眉,小脸上满是不信和疑惑。
“本宫乃长公主熙宁。”我的目光扫过院墙,含笑道,狸奴,且等着,你很快就能挣脱这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