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元年,大梁太子萧策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大燕边界,由于边界守卫军消极抵抗,半个月内三座城池接连被攻陷。兵败的消息传到燕都,燕皇燕洵率三十万将士奔赴战场,御驾亲征。
战火燎原而起,各国卷入纷争,一时之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大梁长公主萧玉趁机夺取兵权,将太子萧策囚于皇陵,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沦为阶下囚,锦衣玉食换做难咽糟糠,不到一年他便郁郁而终。自此,大梁彻底由萧玉掌权,大梁皇帝沦为幕前傀儡。
短短五年的时间,这片大陆风云变幻,政权交替,大燕君王燕洵犹如一只喋血凶狠的狼,潜伏多年,一朝得势,便强横如斯,手段狠辣,打得大梁军队步步退败,连原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的怀宋都被牵连进来。在燕北军的铁蹄之下,享乐奢靡的达官贵族无力反抗,战败被俘的百姓却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人心渐渐转向了大燕。
腥风血雨的前线,天光微透,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战士们正在休憩。
中军帐中,燕洵一身血腥未褪,正与将领们一同商榷最后一战的战术部署。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青色的胡渣冒了出来,狭长的眸子里更是布满了血丝。那张隽永的脸被风沙磨砺多年,轮廓更深,充满了致命的成熟魅力,只是这五年他从未笑过,眉峰眼角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冰霜,自离开她的那天起,再没人能让他开怀一笑。
燕洵下去准备吧!
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燕洵揉了揉眉心,突如其来的疲倦席卷而来。帷帐被撩起又放下,明明暗暗之中,他有些恍惚,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女子清清冷冷的一张脸——眉似远山,桃花眼微翘,生气时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眼底仿佛铺开了一片冰天雪地,害羞时口是心非故作冷静,然后悄悄红了耳根子……
五年之约将近,不知阿袖在燕都过得如何,还有骁儿那个小滑头,怕是整日都黏着阿袖,暗暗盼着他别回去吧!
小兵报——
燕洵进来。
听到他的传唤声,小兵掀开帷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风尘仆仆的程鸢。他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书信,禀告道。
小兵叩见陛下,这是大梁长公主递来的请降书。
燕洵嗯。
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燕洵接过书信拆开,只看了几眼,他的眸光就暗沉下来,仿佛笼罩着一片雾霭阴霾,沉郁得可怕。
程鸢陛下。
程鸢上前两步,示意小兵退下,这才开口道。
程鸢末将回来了。
随手将信件丢在案板上,燕洵没有抬眼,修长的指节却一点一点握紧。
燕洵可有见到阿袖?她可还好?
程鸢姑娘——
沉吟了一下,程鸢突然笑出声来,调侃道。
程鸢这话,陛下还是亲自问姑娘为好。
蓦地抬头,燕洵心头涌起惊涛骇浪,却在看到程鸢身后的女子时,化作一汪柔软秋水。
燕洵阿袖……
微光里,一身白衣的林袖款款走近,她还是当年的模样,鬓似乌云发委地,峨眉淡拂春山色,面容惊艳,袖手暗香。时光仿佛只是轻轻地拂过她的眼角,除了让那双桃花眼愈加清冷,一切都一如当初。
素手拈起案板上薄薄的信纸,林袖一行一行地往下看,嘴角渐渐翘起,但那笑却不及眼底。
良久,她放下信纸,指尖轻扣了一下案板,笑道。
林袖林袖千里迢迢而来,只为见陛下一面,不想陛下这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大梁长公主素笺暗递,想来是对陛下倾慕已久,除了以身相许,再无他法能表明心迹了。
燕洵阿袖……
他呐呐地看着她,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面对喜欢的女子脸红耳赤、手足无措。
燕洵我——
林袖陛下这是——
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青色的胡渣有些扎手,林袖却没有挪开手,指尖划过他的嘴角、鼻梁,最后点在了眼尾处。
林袖做贼心虚了吗?
任谁为看心上人一眼而远赴千里,却刚好看到了一封“求亲信”,此间心情必是五味繁杂。
两国交战,弱势一方为求生存,提出和亲,看似理所当然。但这天下谁人不知,她林袖与燕洵的关系,大梁长公主萧玉却在这生死存亡关头,求嫁燕洵,其居心否测,其用意,着实令人生厌。
犹在梦中,这五年来,他曾无数次梦到他们重逢时的场景,却从未料到会是如此……
燕洵阿袖,你等我一下。
燕洵突然站起身往外走,没有解释,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话。
愣了一下,林袖轻笑出声,转头细细打量帐中陈设。很简单的摆设,案几椅子,兵器盔甲,正中放着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火炉。因为烧的时间久了,零星的火焰在冷风中晃了晃,即将熄灭。
踱步过去,拿起边上堆放的柴火轻轻拨弄了两下,将熄的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林袖加了几根柴火,又将案板上的兵书竹简收拾齐整,顺带将那封“求亲信”放在了最上头,这才在他平日休憩的软榻上坐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燕洵就匆匆回来了。他刮了胡子,俊逸的脸庞更显隽永,那双狭长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塌上的女子,仿佛要把她刻到骨子里去。因为着急回来,他直接用了冷水沐浴,一身寒气未去,长发更是松松垮垮地束着,水滴顺着发梢一点一点滴落。
五年了,再见时她面目如初,风华依旧,而他却形容憔悴,不修边幅,犹如一个军营里最普通的将士。
燕洵曾设想过无数二人见面时的场景——他得胜回朝,与她在高高的燕都城墙上紧紧相拥,或是她一骑绝尘,前来相迎,然后他们一起并肩同行……他想了很多很多,却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她相见,犹如云泥之别,他为卑微尘土,她为姣姣月光,仿佛,不可触碰,只能远远望着。
心一下子攥紧了,惶恐,不安,依稀还夹杂着一丝委屈,他走近几步,呐呐地喊她的名字。
燕洵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