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背影。
季青掏出一样的水杯拿出一包一样的手帕纸。
慢慢地，哭声渐渐止歇，偶尔几声的抽噎混在小口喝水的声音里，便也没那么明显了。
林欣然偏头看了看从头到尾只字未发的季青，又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宁静。
“你说，想好好活就这么难吗？”刚哭了一阵，林欣然的嗓子还有点低哑。
“你这句话本身就有歧义，活着本身就挺难的。”季青没看她，也喝了一口水。
一阵无言。
“我家乱糟糟的，没有一天安心的日子过；今天晚上又弄脏了别人很贵的衣服，估计把我卖了的钱都不够赔他一条袖子的。”可能是氛围确实合适，这种沉默下不说点什么似乎又不太好，一些话不受控制地从林欣然的心窝子里跑出来，轻轻地浮在空里，小心翼翼地寻着一个落脚的归宿。
季青终于扭头看了看她，冲她伸出一只手。
“啊？”林欣然一瞬间茫然了，甚至茫然的瞬间有在认真地思索，她是要她把下巴放上去吗？
“手机，你的。”季青看着她呆呆的，哭过后还水润润的瞳孔，没忍住，笑出一点弧度。
林欣然的手机普通，手机壳是透明的，还没有明显的泛黄，不过有几道划痕，还有个可爱贴纸。
季青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手机壳的划痕上摩挲了几下，“怎么不好好爱护你的手机？”
“这划痕也就是今天的......”林欣然不由得苦笑起来。
让林欣然解开密码，季青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
“欸？是欣然的母亲吗？啊！我是欣然的同学！今天欣然可以到我们家住吗？我们有小组活动任务要紧一点做完，但是进度只在学校的话实在有点不够，阿姨拜托拜托~欸！真的吗！太好了！”
林欣然呆了，“你，你刚刚是给......不是给你家打电话？”
季青把手机还给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在林欣然眼前晃了晃。
“我有手机，给自己家打电话为什么要用你的？”
她一把把林欣然拉起来，“自己拍拍灰，走了。”
“可是！”
“可是什么？”季青环着手，“你想回家？还是怕被我卖了？”说着，她上下扫了一遍林欣然，“宝贝，你卖不了几个钱。”
给季父发了信息告诉了一声，季青有些犹疑，还在想一会要不要直接回家，恍然间才想起系统安静好长时间了。
“怎么，今天不兴奋了？”季青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女主走进一家店，溜了一圈，提领着牙膏牙刷等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出来了。
“怎么会！请继续！”蹦了六字“真言”，系统继续窥屏。
带着女主回家，比季青想象中容易很多，也顺利很多。
其实女主的家境并不算坏，至少是要比余温要好，不过女主不惨显不出男主的伟岸，那小透明的普通生活比起女主的水深火热都有了可圈可点之处。
安置好女主临时住宿的物资，两个人并肩坐下来写作业，季青想起自己是主人家，却一杯水都还没倒给女主，起身走向客厅，声音还落在卧室：“水还是咖啡？开玩笑的，果汁行不行？”
林欣然应了声“都行！”，却也握着笔静静地发呆。
她觉得有点荒唐，想起她自己的日子，讽刺地笑了自己一下，那点荒唐也正常起来了。
甚至，林欣然开始期待这个女生——她们甚至没有交换过名字，可她却知道自己叫什么——给自己带来的果汁。
端着两杯橙汁回来，季青看着女主小口小口喝果汁，想起自己仿佛忘了什么：“我叫余温。我知道你，火箭班的，对吧？我学习可差多了，一会我问你题，可不能说你不会。”
林欣然顿住了，抿起一个算不上笑的弧度：“火箭班？很快就不是了。”
“很快就不是？也行，甚至还挺好，要不要过来和我作伴？看你孤孤单单的，赏你陪我。”季青笑笑，当没看见她的苦涩。
“你会没朋友？”林欣然显得有点惊讶。
“你来我不就有了？”季青还是笑笑，只不过弧度大一些。
两个人开始埋头写作业，只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微细响和彼此悠长的呼吸。
翻动书页，胳膊偶尔相碰，连对视都有一种无名的快乐。
这种令人安心的宁静却也没维持很久，余父居然提前回来了。
余铮知道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内向，放假了自己不出去，也从来不和同学出去玩，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屋子里，发呆，或读书，他希望她能交些朋友，出去玩玩，甚至觉得她哪怕在房间整日打游戏也未尝不可，总之要再快乐些，劝说的话在肚子里千回百转，始终冲不破喉咙的枷锁。
他知道是为什么。
可今天，他看见了什么？带回家的朋友！
余铮顶着张面瘫脸，心里说不出的快乐，以最快的速度下班买菜回家，那姑娘喜欢吃什么？不如多买点！
余温讶然地看向余父，对上了他亮晶晶的眼睛，停了一下，缓缓笑起来。
“爸，这是林欣然，我朋友。”季青抓起挪到卧室门边的女主的手，前后摇了两摇。
“这是我爸。”季青转过头看向女主。
“叔叔好！”林欣然没有停顿，很得体地问好。她看见过那张黑白照片和炉灰，也见季青上香，却在家中没见到什么成年女性的用品，模糊猜了一些，就着这点模糊的猜测，林欣然对余父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余父应着“好！”，一头扎进了厨房，“一会就吃饭！”以矫健灵活的挪动开始大显身手。
香气不一会就钻出了厨房，开始在家里耀武扬威地巡视，狠狠地在肚子空空还要面对作业的两人面前炫耀了一把存在感。
季青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她“啪”一放笔起身，扭头就蹑手蹑脚窜进厨房。
林欣然抬头看她一脸愤慨的出去，默默等了一会，季青便回来了——外带一小碟刚出锅的酥肉。
“快吃！这个就要趁热吃才香！”季青把盘子递到女主眼前，自己捏起来一个放进嘴里：“嘶，还有点烫！”
没有餐具，只有这一小碟偷渡酥肉，林欣然确认了一遍，看着季青毫不在乎地捏起一块肉，迟疑了一下。
“湿巾，那边，快擦擦手，速度。”季青嘴占着，只能吐出几个零碎的词语，给女主递了个眼神来指示方向。
林欣然擦干净手，也捏了一块酥肉放进嘴里，刚炸出锅的酥肉介乎软和酥之间，金黄膨胀的面皮还带着浓浓的油香，肉是软乎乎的，带着点汁，有一点咸味，刚刚好。
停不下来，她们俩很快干掉了这一小碟，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这时余父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碗酥肉，还冒着热气，带两双筷子。
“你们俩先吃点，饭马上就好！”余父很自然地接过那个“不知哪来”的小碟，转身出房门。
季青根本没搭理筷子一眼，直接上手，林欣然抓起筷子犹豫了一下，也放下了——用手捏着吃真的好快乐啊！
饭确实很快做好了，倒饮料，分筷子，盛饭端菜，吃饭。
除了必要的言语，其实没有多什么客套的对话，吃饭也是很安静很正常地吃，当然，余父眼神上“多吃点多吃点这个也多吃点！”的反复督促相比起来就显得有些热情的聒噪。
林欣然觉得舒服，非常的舒服，以至于她的笑容一直停不住。
看到她的笑容，余父的眼睛始终保持亮晶晶的通电状态。
季青更想笑，不过相比起来不是那种温馨的笑，她实在是觉得这两个人的面部表情值得她的笑声，不过她还是很礼貌的憋住了。
什么都那么自然，就好像她们不是才见过两次面的同校同学。
直到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林欣然的嘴角依旧挂着一种笑容，她摸摸自己穿的睡衣，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点，有点短，是余温的尺寸，不过是新的。
林欣然在陌生的房间睡着陌生的床身边躺着不熟的同学。
荒唐极了，在这种荒唐里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别傻笑了，快睡。明天还要上学。”季青无奈出声。
林欣然的笑容顿住了，像是记起了，明天，她又要回到她一地鸡毛的生活里去。
“你要是起不来可别怪我暴力执法！”
林欣然顿住的笑容又咧开了，然后放松成轻柔的弧度，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今天在家里忙来忙去东收拾西收拾的余父一样。
“晚安。”她亮晶晶地看着季青。
系统冒出来，“晚安。”奶声奶气，带着一点满足。
“晚安。”季青应和一句，闭上了眼。
漠远各位，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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