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婉转悠扬的歌声自谷中飘出,美妙清脆的音符在林中跃动,带着香气,携着温度,回旋在宋湘耳畔,似一阵清风滑入他的心田,低吟浅唱诠释着动人的忧伤,寻声入谷,温润的气息迷了眼、醉了心。
笼着迷雾的池塘渐入眼帘,宋湘放缓脚步,静谧的幽谷仙源氤氲,清澈的歌声自微波细浪慢慢升腾,余音伴着水气袅袅萦绕。
如墨的青丝在水中荡荡悠悠,微露的香肩如玉脂般莹润,湖中的女子背对宋湘,一双玉臂撩拨着一池碧水,轻快的笑声点亮了整个山谷。
一池香软令宋湘面上一热,不敢再看,他像个误闯仙境的凡人,惟恐惊扰了林中仙子。
低眉敛目,仓促地连连后退,蓦然间脚下被一物绊住,身子微微一晃,待低头一瞧心中陡然大惊,自己足尖踩到的却是杨过的重剑,宋湘迅速抬眼环顾四周,警觉地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片刻后他终于确定此处并无旁人,湖中的女子是这谷中唯一的人影。暗暗思忖道,水中不是郭芙,可剑却是杨过的,莫不是杨过也失了剑?可是喜欢收藏兵器的四鬼明明是个男子,自己一路跟踪入了山,线索突地就断了,那些人根本未回寨子。
一道警觉的目光投向岸边低头看剑的男子,匆匆一瞥心中便计算准距离。
沉浸在温汤中的姑娘并没错过湖边细微的响声,梅落玉依然轻轻撩动着水花,勾着足尖在水底细细地划动着,脚趾踩到湖底的石块,润泣红唇扯出一丝满意的笑,身子微微一沉手中便多了一物,掂了掂手中的份量,猛然一个转身,手臂奋力一扬,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带着一股劲风飞驰而去,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宋湘额角。
闷声一哼,湖边的男子重重倒了下去。梅落玉鼻尖一皱,不屑地轻哼一声,头一低快速扎入水中向岸边游去。
双眼渐渐露出水面,女孩秀眉一挑,懊恼的低吟一声,她缩着颈子连连后退,心中暗暗叫苦,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男子的身下,自己的外衣倒霉的成了他的垫背。
迟迟不敢上岸的姑娘瞅着一动不动的人,突地她笑出声来,今天自己的脑子不怎么灵光啊,何必在乎一个晕迷不醒的人呢。
猫着身子悄悄上岸,梅落玉的手紧紧拉着小衣的前襟,仿佛自己身上的衣衫随时回滑落一般,蹑手蹑脚走了男子身旁,只一眼她的脸便如火烧,原来被自己打中的男子正是那日让自己耍得团团转的笨蛋。
伸着手扯着自己的衣物,梅落玉告诫自己要抓紧,趁他晕迷的空快点离开这里。从不知道没有意识的男子身子会这么重,她抖着手也没推动他丝毫,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吧。眼角瞥见宋湘落在地上的包袱,女孩顾不得其他慌忙伸手自包袱中扯出一件斗篷,把湿漉漉的身子紧紧包裹起来,一手摸到杨过的玄铁剑,待要起身,忽而又转头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女孩秀眉微蹙,怔怔的看着那个安静的如同睡着一样的人。她咬着红唇暗自己思忖道,已经入冬,这个季节正是虎群生宝宝的时期,如果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会被老虎叼走吗?天色渐暗,夜里的山谷危机四伏,自己如何忍心让他置身兽群?
女孩甩甩长发,心里一软慢慢坐回宋湘身边,眉峰紧拧,气鼓鼓瞪着那个偷窥的人,打定主意要在他清醒后好好教训一番,或许剜了双眼,或许割掉舌头,或许……反正要惩罚他,让他永远不能再偷看,永远不能再瞎说。
瞧着瞧着,梅落玉眨着眼小声嘟哝,“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长这么长的睫毛干什么?难到要做扫把用?还有这鼻子,怎么生的这么有型?”伸着指尖摸摸自己的鼻梁,小姑娘暗暗猜测着是自己漂亮还是宋湘更漂亮,不由得笑开怀的女孩挥挥手似要抹掉可笑的想法。
额角的疼痛令他的大脑一阵恍惚,好像是石块击中了自己。片刻后宋湘渐渐回复意识,腰间有一双手正使劲地扯着自己的身子,不只扯,应该是又推又扯。他没睁眼,故意假装继续晕迷,暗自运功使身子重如千斤,浑身的肌肉警醒地感知着在自己身上乱扯的小手。突然那双手停下所有的动作,他好奇地透过睫毛窥视着凑在自己上方的女孩,刚刚自水中出来的姑娘浑身滴着水,湿淋淋的小衣紧紧裹住曼妙的身姿,那薄薄的面料根本无法蔽体,穿成这样更容易引人遐想。
他怎么会在这?
她怎么会在这?
一个疑问同时闪现在两人的脑中,一面之缘却给彼此留下了深深的印迹。一个静静观望,一个大胆审视。
逐渐清醒的宋湘对身前这个叫落梅的女孩产生了怀疑,为何郭芙身边的雕和狼青、杨过的剑会在她这?为何她会出现在偏僻的寨子附近?为何自己的行踪会与她重合?这个女孩身上聚集了太多疑点,自己甚至不知道要从哪一点入手查探,或许她会是重要的线索,只是要如何撬开她的嘴让她讲实话呢?
秀眉拧成结的姑娘思索着男子出现的理由,难到他嗅到什么气味了?他来山中做什么,是因为外界的传说还是因为柳姑姑?而且最令人吃惊讶的事情是,他的靠近居然没有引起守候在不远处的狼青和神雕的注意,是成功躲开了飞禽猛兽?还是他有迷惑了动物的能力?
宋湘越思心越沉,眉心不自觉皱了一下,他需要答案,不管女孩多么机警自己总会查到蛛丝马迹的,没有人能逃过自己的眼睛。
细心的女孩并没漏掉男子眉心的轻微变化,这家伙武功不赖,如果他清醒过来以自己现在的状况不一定能甩开他。双手抚在腰间,梅落玉手腕一抖利落地扯下束腰的缎带,顾不得其他先绑了他再说,除去后顾之忧自己才能稳操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