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形越发快捷,双色剑光变幻莫测,顷刻间已冲出了一条血路。
当夺路狂奔的蒙哥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过芙由并肩转为相背,郭芙软剑在手挡住了纷沓而至的箭芒,为杨过直击蒙哥扫去了障碍。
气息在体内快速流转,一股强劲的力量汇聚到左臂,杨过振臂一扬,手中的玄铁剑带着凌厉的气势飞掷出去,一声闷哼,体格彪悍的男子自马上翻落。
八百重甲步兵愈战愈勇,宋军将士无一怯战退缩,八丈长矛方阵迫的蒙军节节败退。宋湘、梅落玉一执长鞭、一持长枪在敌阵中来往冲杀,血溅战袍,斗志如炽。
蒙哥坠马的消息如风般在沙场扩散,风越刮越紧,旌旗猎猎,战鼓声、冲杀声交织在一起,燃烧的热血在四野中沸腾,宋军如猛虎之势奋勇冲破敌阵,蒙军骑兵溃如山崩,混乱的蒙军互相冲撞践踏。
帅亡兵溃,漫山遍野是蒙军惊慌逃循的身影,激荡的怒吼声,兴奋呐喊声,瞬间淹没了一切呻吟惨号,滚滚浓烟隐住了血泊中的断肢残躯。
奋力一搏,杨过终于逆转了岌岌可危的局面,飞身上马乘胜急攻,一路杀敌的他却再也寻不到郭芙的身影。
远远瞥见梅落玉的身影,杨过催马近前,“玉姑娘,瞧见芙妹了没?”
“大英雄姐夫,恭喜立了头功。姐姐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听不进梅落玉的嘻笑,杨过皱眉环顾四野,茫茫疆场望不见熟悉的身影。
“杨兄,恭喜……”策马而来的宋湘瞧见杨过郁郁之色,他及时收住话,鞭指返城的方向,改而说道,“郭姑娘好像向那边去了。”
小丘之上的英姿驻马回望,硝烟渐散,荒野弥漫着焦糊的血腥气息,顾不得回味胜利的战果,郭芙急速掉转马头疾弛返城,心中放不下父母,放不下弟妹,放不下襄阳……蒙哥被击毙的消息已经传回城中,那边也应鸣金在望了。
杨过顾不得与宋湘寒暄,挥挥手,策马追去。
“湘哥哥,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你感觉到了吗?”梅落玉奇怪地看着远去的背影,想着杨过眼底那抹心虚与焦虑,那个个性飞扬的杨过好像改头换面一般。
宋湘摇头苦笑,刚刚匆匆一面,自己已察觉到郭芙身上透骨的苦情,她已不再是那个骄傲自信的女子,眼中的凄怆仿佛烙印在她身上。
“似乎有事情发生过,你这个小丫头还蛮敏感的。”
“哼,我十五岁啦,不是小丫头。”
“走吧,清理战场的事也用不到我们。丫头不是想你的芙姐姐了嘛,还不快去寻她?”宋湘挥鞭催马,率先向襄阳城奔去。
击毙蒙哥的消息一传回,襄阳城士气大增,猛攻猛打,没多久便杀得蒙军片甲不留。
终于看到那孩子的人影,早早在城门守望的郭靖难掩激动之情,双臂大展紧紧拥住自马上跳下的杨过。大手一握,稳稳牵着杨过走入城中。一时城内欢腾一片,‘神雕侠’、‘大英雄’等呼声不绝于耳。
“郭伯伯,芙妹呢?”压低声音询问,杨过侧头望着紧紧领着自己的郭伯伯,浑身翻涌着层层热浪,暖暖关怀流入心间。忆起儿时,也是这双手牵着自己走上终南山,坚实温暖的手无形中牵着自己一路走来,走向人生的巅峰,走向人生的光明。
“芙儿先回家了,一会庆功会上你就能见到了她。”
“芙妹伤得重不重。”
笑弯了一双虎目,郭靖第一次笑得那么开怀,古铜色的肌肤灼灼生辉,“芙儿没事,皮肉伤而已,晚点你自己去看看她吧。”
“郭伯伯,我想…我想…”杨过想着求亲之事,又想起自己作下的无耻事,忽而羞愧万分,心虚的支支吾吾说不成话。
郭靖瞧着身旁的扭捏的孩子,心中了然,爽快地应允了杨过的心事,“好,今晚庆功宴上就把你俩的婚事订了。”
入夜,襄阳城内华灯闪耀,阵阵欢歌绕过街巷飘出城外。举城大庆,郭芙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躲不掉的庆功宴,避不开的杨过。
得胜归家后,郭芙就再没走出过闺房,闷闷不乐的她也只有见到梅落玉后才有片刻的欢喜,两个姑娘躲在房里说了半天私房话。到底是宋湘摸得准小丫头脾性,天傍黑就把梅落玉唤走了,带她那个好奇心极胜的姑娘去城中耍。
独自忧心忡忡坐在房中,迟迟不想参加酒宴,直到母亲第三次遣人来请,郭芙方才出了家。
营帐外熊熊篝火映红了夜空,将士们已经陆续就坐,郭芙一脚踏入大厅便被梅落玉拉住了,“芙姐姐,你同我坐一席好不好,今晚我要缠着你。”
这边握着郭芙的手,梅落玉顽皮地回头冲屋那头的杨过嬉笑道,“杨大哥,芙姐姐今晚是我的,你别跟我争哦。”
远远瞧见郭芙进来,杨过缓缓迎上前,当看到梅落玉粘住芙妹时,自己那颗紧张的心稍稍松弛下来,还好有活泼的玉姑娘打破僵局。
缓步走近俩姐妹,杨过一面同宋湘寒暄,一面冲梅落玉问好,“好个骁勇善战的女将军,玉姑娘今日及时助战,杨过万分感激。”
深深一揖逗乐了小女孩,杨过轻轻笑问,“原是叫姐夫嘛,怎么改称呼啦?”
“私下叫叫哄杨大哥开心罢了,这种场合不可乱了礼数,再不改口岂不是羞辱芙姐姐?等喝了喜酒,我一天叫八百声姐夫都成。”
郭芙瞅着两人越说越不像话,此时又不可发脾气,她只好悄悄抽出手,避开众人,寻了角落坐下。
杨过的眼神追随郭芙而去,正要举步寻她,手突然被握住,无奈地转身向郭靖行礼,“郭伯伯,我去那边坐。”
“过儿,你随我坐主席,要寻芙儿也不在这一时,酒宴结束还有时间,今晚我准芙儿陪你夜游襄阳城。”
“郭伯伯,我不能过去坐,那么多英雄豪杰,那么多武林前辈,怎么论也轮不到我。”
杨过再三推辞不受,终抵不住众人力劝,一致说,唯有杨过坐最适合,杨大侠不落座他人更无脸入席。
不好再拒,杨过只好随郭靖入了席。
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杨过突然离席,恭恭敬敬向着郭靖一拜,垂首恳求道,“郭伯伯、郭伯母,芙妹人品贵重,侄儿倾慕已久,今日厚颜高攀,求娶芙妹,白首相伴。特禀明郭伯伯、郭伯母,望二老成全。”
郭靖笑眯了眼,手微微一抬把杨过搀起来,哈哈大笑着回道,“我正准备提这事呢,咱爷俩想到一块了,今日喜上添喜。”
“我不嫁!爹,我郭芙欠他一臂,这债已偿还,再不欠他什么。”
坐在屋角的郭芙猛然起身,疾声厉色的回绝盖过沸沸扬扬的道贺声,果断而冷静的一句话如闪电般在明堂之上划过,一刹间厅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冷凝的气息仿佛令所有人的表情僵住了。
笑容僵在脸上,郭靖的脸慢慢皱起,古怪的表情乍现,气氛尴尬的令人窒息。
郭芙心疼地看着爹爹由呆怔转为惊讶,然后便是强压住怒火,一双剑眉拧成死结,脸色由红转青。
与爹爹目光相遇,她后悔的垂下头不敢直视,父亲的颜面被自己丢尽了。
“靖儿啊,今日击毙蒙哥举国欢庆,家事就不要在家聊了嘛。”黄药师清清嗓子打破了僵局,屋内的气氛在他的挑引下瞬间复燃,仿若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女儿的神情黄蓉瞧在眼里,虽然不清楚两个孩子间发生过什么,可是他们还是在心底念着对方,刚刚芙儿回来时,她的软猬甲不见了,不用问黄蓉就猜到准是在杨过身上。而且大家围着杨过贺喜时,过儿反反复复就一句话,‘没有郭姑娘,自己杀不了蒙哥。’
黄蓉的目光不停的在两个孩子身上巡视,却如何也琢磨不透两个小冤家又是闹的那一出。
坚决拒婚后的尴尬令郭芙再也待不下去,她四下望了望,见并无人注意自己,遂悄悄起身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