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桑山·山野〗
白泽不出声,只是认真地倾听四人的喋喋不休。
穷奇同琥珀道:“既然如此,那么琥珀大人,请您带我们寻到他。”
寻到他,寻到谁?
然琥珀道:“唯有一法,便是那神器神农鼎,只有它才能同他相呼应。”
神农鼎,难道他们要寻神农尊者?
想到此,白泽意外极了。
琥珀恨神农,却要寻神农。
采薇道:“神农鼎,那是我们要找的神器之一。”
穷奇道:“就我所知,神农失踪后,神农鼎也随着他隐了世,无人知晓神农鼎在哪里。”
白泽闻言好笑,笑穷奇竟不知神农鼎之后事。
果不其然琥珀蔑道:“所谓的消隐于世,不过是被夏桀帝王据为己有罢了。”
琥珀冷声,“上古时代神农鼎便是青铜器。当年,夏桀为博妺喜一笑,不仅为她献以裂帛之声,而且他竟从神农的坟墓中挖出了神农鼎,命令夏巫为妺喜炼丹。这昏君不知从何而来的传闻,竟以为神农鼎炼丹能够永葆容颜。”
穷奇惊道:“神农墓?我以为轩辕黄帝为闭人口舌,建造的是空墓。”
琥珀自嘲道:“呵呵,我被蒙骗得好惨哪!当年神农失踪,皇帝为稳住人心建造空墓,叫人以为神农已逝。可棺材里不放点重的东西,怎么能让人当真呢?
“当年我也以为神农鼎也随着神农人间蒸发了。直到有一日,我闻见神农鼎之气息。我循着气味寻过去,挖开坟墓,竟然在棺材之中寻到了神农鼎。
“我原本以为商汤君子光明磊落,可没想到竟是我看走了眼!他与夏桀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不仅没有将神农鼎公诸于世,而且将它私藏。如今,我也不知神农鼎在何处。”
白泽蹙眉,商汤?他可不是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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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我知道呢?”
白泽突然说话,众人吃惊,这才发现白泽醒了。
白泽彼时正笑眼弯弯地瞧着他们。
你又是什么时候醒的?文昔采薇无语了半天。
琥珀蹙眉:“你是说你知道神农鼎的下落?”
白泽笑言:“我与商汤,曾是挚友。”
“这……”琥珀一时堵了话。
“你什么时候和商王成了朋友?”穷奇目瞪口呆。
白泽笑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这倒令琥珀不解,白泽神兽为何与商王成汤相识?白泽义薄云天,能够同他成为挚友,定是正人君子。莫不是自己误会了商汤?
“白泽。”琥珀这才开了口,“我不知你与商汤有何过往,可我不愿知晓。你既知神农鼎在何处,我便无用武之地,你且自去寻它。”
说罢,琥珀便回到了采薇的链坠之中。
文昔一时不解,“我不明白,琥珀一向温和,可为何一提到神农,她就像是变了个人。”
“也许是,琥珀大人有令人伤神的过往。”采薇低着眸,如是回答。
白泽闻言,笑了笑,抬首凝望青空。
“每个人都有不能被触碰的过去。”白泽如是说。
文昔忽地愣了神,不能被触碰的过去?我的过去,无非是误入歧途却仍爱而不得。
这世间,只有她一人知道,她记得生命更新以前的过去——那段刻苦铭心的错误。
叹往昔,为何如此荒诞不经,却又刻苦铭心?
思绪漫天,文昔忽地心惊肉跳起来——她瞧见了穷奇的眼睛,他的眼底竟然深藏了她曾经见过的、无比熟悉的黑暗。
想起那时在客栈中,他杀人未遂的场景。
文昔吓了一跳,难道他真的深藏着黑暗?
而那采薇,倒是思绪单纯极了,她的记忆中并没有不能被触碰的过去。只是瞧见了文昔眼中莫名其妙的哀伤和恐惧,疑惑了一阵。
三人的神情,白泽尽收眼底。
真是各怀鬼胎。
穷奇忽然察觉到了目光,抬首而望,却见无人看他,许是错觉。
“白泽,你既然知道神农鼎的下落,那它在哪?”
“你当真想知道吗?”
白泽弯了眼,不知是何等意味,令穷奇发毛。
他为何如此问?
“穷奇,我们现在在哪里?”
白泽忽然问他,没有来由,穷奇蒙了。
“空桑山。”然采薇回答了他。
“空桑山,那么距目的地不远。”白泽点头低语,漫不经心。
这倒叫那穷奇更觉不适了。
然那白衣少年忽然笑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神农鼎如今深埋于玄鸟降生之地。”
文昔采薇面面相觑,那到底是哪里啊?
然,穷奇闻言失神:“岳、岳山。”
两人的话没头没脑,但文昔聪慧,倒也能听懂半分,“岳山就是神农鼎所在的地方?”
采薇思索,“玄鸟降生?我在人间听过,传说中商汤的母亲吃了燕子下的蛋之后就怀孕,生下了商部落的始祖契。故而有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传说。”
“没错,岳山有灵,故而生出玄鸟。所以子履得到神农鼎之后就将它埋在了岳山。如此一来,神农鼎就能得到岳山之灵的滋养,终年不锈。”
“原来如此,琥珀大人误会了商汤。”采薇道。
众人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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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一阵怅然,遥望远方,不知是何方。
“你们先走吧。我要去商丘,今日是子履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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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奇化作真身,载起文昔采薇,飞向岳山。
而白泽却,飞向了不同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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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山→岳山〗
“噢噢噢噢噢噢噢——”
穷奇在万里长空中飞行。
神兽飞的极快,逆风肆意轻狂,兽背上的文昔与采薇张开双臂,享受极了。
她们自己当然能飞、能漫天飞舞,但她们却从未有过,眼观白云万里蓝天如洗都匆匆而过的、不用费力就能肆意飞翔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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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们便看到了云海中的山巅。
那定是岳山,穷奇飞向它,有过一瞬失神。
它深藏了他不能被触及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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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丘·商王墓〗
晴空之下,白衣少年长身玉立,于商王成汤的陵墓前站立,把酒举觚。
“子履,这酒,我敬你。”说罢倒酒,在地上倒出一条水线。
又在觚中注酒,举觚道:“这酒,我干了。”随后一饮而尽。
白泽找了一处随意而坐,把酒望天,自在逍遥。
“哈哈哈,子履,我们多久没有席地而坐了?许是千年了。
“我终于回到了过去了。
“可这是大汉,只剩下你的陵墓。
“我好想再和你一同骑马射箭。
“又一同,建立大业。
“可叹那,绝代佳人。殷商六百年,毁于纣王;后武王伐纣,周也毁于幽王……
“此后,春秋战国,秦扫六合;楚汉之争,大汉一统……
“无数次地改朝换代。
“一朝一代,成于明君,毁于昏君。
“你若是知晓,定不是气的掀开棺材爬出来,而是徒留无尽的叹息。
“哈哈哈哈,不说了子履,我同你换个话题。
“你可还记得,那只在王宫中肆意飞翔的精卫鸟?
“你当年还以为她只是一只普通的青鸟呢。
“没想到吧?她真的是一只神鸟。
“只不过是一时受伤,失去了法力,无法变成人罢了。
“你当时还调侃我说,你那么爱护这只青鸟,它若是人,定会嫁你。
“一语中的,是,我真的想同她成亲。
“可如今,精卫她,无处寻踪。
“罢了,天色已晚,我现在要走了。
“子履,你转世轮回,皆保重。”
白泽起身,握起长剑,回头瞧那墓碑。
眸中无尽留恋。
一天下来,祭拜商王墓的人,不过寥寥几个。
可叹哪!朝代更迭,人们都忘了前朝的明君帝王。
他张开翅膀,飞向了天空,往岳山飞去。
此时黄昏时分,霞光漫天,明净的时光游荡了商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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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今代恍如梦
几回魂度奠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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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