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聚忠哥哥，你怎么了？”
那是在康熙二年，秋，什刹海畔。
她与三叔的嫡长女乌云珠，他和容若一起约好在渌水亭游玩。
可是乌云珠，容若差了时辰，她和他先到了，她察觉他有心事。
“你不想娶玉妍姐姐？”
她犹豫半晌，还是问出，“是不想受制皇家吗？”
“宛玉，是谁教你的？”他大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没有谁教我，我是猜的，这话我也不会糊涂到说给别人听。”
她知道他是质子，他和其兄耿昭忠自顺治十年来京，那一年他才四岁。
四岁的孩童，就要离开父母，离开自己的家乡福建，给大清表忠，自此他再不能回到家乡，也不能出京一步。
京中满族小姐公子，为避嫌，多是不会与其来往的，除了容若，就是她和乌云珠。
为与汉人方便通话，母亲就为家中兄弟姐妹取个汉名，就是字，她随父亲汉姓方，名方琬，字宛玉，乌云珠，便取字蕊仙。
他曾说，他家乡多海，最著名的就是平海，那里传说有海神妈祖，如果遇上海难，妈祖就会出来保佑他们。
她知道，他思念远方的亲人，可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将终身圈京至死。
她便安慰他，她家不在京城，更不在那座兴花寺胡同。
她是满人，也和他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被人分了地位差别，她的家在哈达城，她的故乡是都英额，那里有丰美茂盛的草原，那里还有一条美丽的小河赫舍里。
传说赫舍里河，是满族三仙女之一的佛库伦所化，可那都是假的，神话都是人造的，汉人说的是敬天法祖，不孝的人便说数典忘祖。
没有神，所谓的神就是祖宗。
他当然明白，神明是虚无的，人活一世，都要靠自己。
“聚忠哥哥，你还记得吗？”她问。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又说道。
“我知道。”他点点头。
她却摇头，“你不知道，柔嘉公主六岁和你订婚，早无退路，玉妍姐姐于你不娶也得娶。”
“玉妍？”他笑，“她叫玉妍？倒不知她性格怎么样？”
“公主的封号，柔嘉维则，自然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她笑道，“她也算是我表姐，我和她关系还不错，孝献皇后是她养母，我自幼是见过她的。”
“玉姚姐姐，你别难过，尚额附是位汉人，想必不会难相处。”
顺治十五年，她才不过六岁，与长她四岁的和顺公主，皆被先帝许配藩王质子，和顺公主许的正是尚之隆。
那时宫中，先帝子嗣也早殇，便收养了三个宗室之女，端敏公主是先帝皇后养女，便与她二人关系一般。
她和两位公主在御花园玩耍，三岁多的她已通三族语言，正因如此，阿爷认为她极赋慧根，便带养身边。
那时，二姑带她进宫，她正在那里扑蝴蝶，便听到二人谈话。
“真的吗？”和顺公主不太信，“我们都是满人，他们是汉人，满汉总是会有别的。”
其实和顺公主的担忧不无道理，可她却没想过，她是公主，而对方却是在京质子，质子的生活，都在皇家的眼皮之下，别人还可能当她们是皇室派来的细作呢。
柔嘉公主笑慰：“皇阿玛说，要满汉一家，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嗯。”和顺公主便点点头，“希望如你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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