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混沌令”与“寂灭之种”的信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我心中掀起巨浪，但在云胤那里，激起的却是近乎灭顶的恐惧与绝望。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比之前身受重伤时还要难看，嘴唇微微哆嗦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那不再是单纯的感激与敬畏，而是掺杂了巨大的恐慌、挣扎，以及一丝……本能的疏离。
“诛混沌令……等同诛杀叛逆仙君……”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前辈，您……您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您已经站到了整个万法天庭的对立面，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南天仙域虽大，将再无您立锥之地！任何与您牵扯上关系的人，都会被视为同党，遭到最无情的清洗！”
他的宗门，便是因不肯完全依附，又偶然知晓了些许秘密，便招致灭门之祸。而他，仅仅是一个被追杀的“叛徒”，携带的也不过是宗门部分传承。可眼前这位“玲珑前辈”，背负的却是万法圣人亲定的“诛混沌令”！这其中的分量，天差地别！跟随她，意味着将彻底踏上一条与庞然大物为敌的绝路，生存的希望，渺茫得几乎看不见。
我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劝说。混沌之道的路，注定孤独且充满荆棘，我从未指望轻易便能获得他人毫无保留的追随。尤其是在得知如此骇人的真相后，恐惧与退缩，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云胤，”我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你的恐惧，我理解。万法天庭势大， ‘诛混沌令’更是意味着无尽的追杀。你若此刻选择离开，我绝不阻拦，甚至会赠你些许资源，助你在此地多支撑一段时间。”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死寂的环境，继续道：“但你是否想过，即便没有我，你在这葬仙荒墟，又能支撑多久？你的清心仙佩已碎，伤势未愈，巡天卫的追杀不会停止。离开我，你或许能多活几日，但最终结局，恐怕依旧难逃一死，甚至可能被擒拿回去，受尽搜魂炼魄之苦。”
“而跟随我，”我的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眼神中绽放出不容置疑的自信光芒，“前路固然凶险，但至少，你并非孤身一人。混沌之道，乃超脱万法之路，绝非万法天庭所能轻易扼杀！他们越是恐惧，越是证明此道的潜力！今日他们视我为蝼蚁，下达‘诛混沌令’，他日，我必亲临天庭，问问那万法圣人，谁才是真正的……秩序主宰！”
话语间，我周身那隐匿的混沌领域微微波动，一股虽不张扬，却源自大道本源的磅礴道韵自然流露。那并非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层次的彰显，一种对自身道路的绝对坚信！
云胤怔怔地看着我，看着我眼中那仿佛能焚尽一切阻碍的火焰，感受着那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却又仿佛凌驾其上的道韵。他想起了我轻描淡写瞬杀巡天卫，想起了我硬撼金仙意志而不死，想起了那神奇莫测的隐匿领域……
是啊，离开她，自己又能如何？在这绝地中苟延残喘，最终无声无息地化为枯骨？或者被巡天卫抓回去，承受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
而跟随她……虽然前路看似绝境，但这位“玲珑前辈”展现出的实力、手段与心性，无一不表明她绝非池中之物！尤其是她所执掌的“混沌”之力，竟能让万法天庭如此忌惮，甚至下达最高级别的格杀令！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颠覆性的可能！
风险与机遇，绝望与希望，在他心中激烈地交锋。
他想起了宗门的覆灭，想起了师兄弟们的惨死，想起了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追杀的日日夜夜……对万法天庭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苟且偷生，报不了仇；而跟随眼前之人，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这是一条抗争之路！是一条有可能撕破这令人窒息秩序的道路！
时间仿佛凝固。
良久，云胤眼中那剧烈的挣扎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朝着我，单膝跪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嘶哑而坚定地说道：
“前辈！云胤……愿誓死追随！”
“宗门血仇，不共戴天！万法天庭，视众生如草芥！苟且偷生亦是死，不如追随前辈，搏一个朗朗乾坤！纵然前路是刀山火海，云胤也绝不后退！请前辈，收留！”
他低下头，将所有的恐惧、犹豫尽数斩断，做出了最终的抉择。与其在绝望中默默消亡，不如将性命押注在这位神秘的混沌之主身上，赌一个未来！
我看着跪在面前的云胤，能感受到他神魂之中那股斩断退路后产生的奇异坚定。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之人的最后豪赌。
“起来吧。”我伸手虚扶，“既然你选择留下，自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孤身流亡。混沌仙盟，将来必有你一席之地。”
我没有许下天花乱坠的承诺，但这句平淡的话语，却让云胤心中一定。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船。
他站起身，眼神已然不同，少了彷徨，多了坚毅。“前辈，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去核心区域。”我目光再次投向那深邃的黑暗，“那里有他们恐惧的东西，也有我们需要的答案和力量。在路上，你需要尽快提升实力，至少，要拥有在此地自保的能力。”
我屈指一弹，一道蕴含着部分《混沌阴阳诀》基础奥义以及如何初步引动、适应此地混乱能量的法诀，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云胤眉心。
“此法可助你初步炼化此地能量，稳固伤势，提升修为。能领悟多少，看你自身造化。”
云胤身体一震，只觉得一股玄奥异常的意念涌入脑海，远超他宗门传承的精妙与宏大！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再次深深一拜：“云胤，定不负前辈厚望！”
流亡者的首领，在此刻做出了关乎命运的抉择。而我们的队伍，也从我孤身一人，变成了……两人。
虽然依旧势单力薄，但至少，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中，有了一个可以初步信任的同伴。
调整好状态，我们再次启程，如同两道坚定的影子，义无反顾地射向那埋葬了无数秘密的荒墟心脏。
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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