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羽纤犹自坐在后院亭子中,望着天边若有所思。她是在想,倘若纤儿姐姐听到艾虎方才那番话后,此刻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她要是知道白大哥为了她,瞒着包大人去找小五算账,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点呢……
不等她想出答案,月亮门处传来一阵脚步,那脚步声虽轻,却略显急促。她下意识看过去,正看见一抹素白身影闯入眼帘。
宫羽纤下意识起身,招呼他一声,岂料那人发觉时忙将双手背在身后,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之意。
.宫羽纤白大哥…
白玉堂啊…你怎么在这里,为何不在屋里好生休息?
白玉堂薄唇轻抿,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不露半点破绽。然而,宫羽纤在他悄然藏起双手的瞬间便已察觉——那双平日里洁净白皙的手上,此刻却沾满了黏稠的鲜红。她心中一凛,立时明白,那是小五的血。
只不过白玉堂似乎不想她知道,所以宫羽纤也没有戳破。
.宫羽纤屋子里实在太闷,所以出来坐坐。
白玉堂哦,这样也好。
白玉堂轻声附和了一句,随后便陷入了沉默,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却察觉到她的目光停驻在自己的衣裳上,于是顺着眼光低头望去,心中顿时一惊。
只见白玉堂微微侧身,似是不经意间的动作,却难掩那衣襟上星星点点的血痕。他语气平静,镇定自若地说道。
白玉堂方才马大嫂杀鱼,女人家又做不来,我刚好碰见,想来是溅到了,待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见你。
杀鱼么…
宫羽纤看破不说破,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
待白玉堂离去,宫羽纤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娇躯一颤,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栏杆。面对眼前这一幕,即使是以她的镇定,亦难掩内心的波澜。那斑斑血迹不仅映入了她的眼帘,更深深震颤了她的心。而真正令她身体发软的,是被白玉堂刻意掩饰起来的下衣摆,那处一道道狰狞的血手印,似乎无声地诉说着受刑之人遭受的折磨。她无法想象究竟怎样的痛苦,竟会让受刑者在绝望中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角。然而,片刻后宫羽纤回过神来,她素来知晓白玉堂行事果决,又是出了名的雷霆手段。更何况,小五此次确实触及了他的禁忌,其咎由自取,所遭受的一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白玉堂果真来亭子里找她,手中不但多了一盘栗子糕,还带了杯竹筒所盛的绿豆汤。
白玉堂方才走后门儿去给你买了栗子糕,怕你吃着腻,又带了解暑的绿豆汤给你。
.宫羽纤多谢泽琰哥哥。
宫羽纤下意识温文尔雅的躬身道谢,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柔婉约。她没什么胃口,所以待白玉堂落座在对面后,将糕点暂且搁置在一旁。
白玉堂眸光微动,在被她晾在一边的糕点上停留了片刻,心头竟生出不知名的滋味来。她素来是喜欢吃的,每每一见了吃的便喜不自胜,今儿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察觉到白玉堂神色不大对,宫羽纤又不知自己哪里出现问题,只好主动开口分走他的心神。
.宫羽纤上午升堂问案,泽琰哥哥忙了许久,如此疲累还惦记着纤儿。
白玉堂我理该如此,你怎么反倒同我生分?
.宫羽纤…我与泽琰哥哥又怎会生分,只是…事情刚过,仍心中不安罢了,所以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宫羽纤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尤其在面对白玉堂时更是手足无措。若是以前他们兄妹之间,她还能应对自如,可如今牵扯到男女之情,她即便是装的再像,也终归不是。其实她也有心告诉白玉堂真相,可又怕真的说出来,反而让他万念俱灰,就只好暂时先隐瞒下去。
不知何时,白玉堂发觉的自己心中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眼前人明明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一个,然而此时此刻,却总觉得少了几分亲近。甚至她分明没有做什么,又或是即便做了,也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但他内心却无端涌起了难以言喻的酸楚,仿佛唯有痛痛快快地宣泄一番,才能稍解胸中积郁。只是心里这种莫名的隐隐作痛,他却找不到来由。
白玉堂现在的你,到是和小时候一样了。
.宫羽纤是…是嘛。
白玉堂微微一笑,并未多言,随后目光落向远处。
现在的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是那个温柔谦逊的小姑娘,是那个举手投足知礼守礼的小姑娘,是那个唤他泽琰哥哥的小姑娘。可为什么这样性格讨喜的小姑娘,悄悄相处起来反倒让他心内焦灼了呢。他竟在心里默默希望,她能变回那个往日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模样。
不知眺望远方胡思乱想了些什么,白玉堂蓦地再次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茫然。
白玉堂你是软软,对吧?
.宫羽纤…泽,泽琰哥哥,我当然是软软,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宫羽纤心猛的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自己被看穿了,可说实话她的确就是软软,如假包换的软软,只是并不是他的软软。
白玉堂眼底一抹失落转瞬即逝,他垂眸苦笑,随后轻轻摇头,似乎在笑自己太傻。这世间哪里来的变化之术,不是软软还能是谁,终究是他盲了心。
白玉堂没什么,只是想到你这次定被吓得不轻,否则也不至于又转了性子。
.宫羽纤…是啊,我的确吓坏了。
宫羽纤顺着他的话回,只是瞧他虽然神情与平常无异,似乎什么事都如同过眼云烟般淡然,无法激起他心中的波澜。可宫羽纤还是在他低垂的眉眼,捕捉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中觉得对他不住。只是事已至此,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不能给他任何慰藉,更无法坦诚相告。她只希望早些与纤儿姐姐取得联系,尽快各归其位。
.宫羽纤泽琰哥哥,大千世界光怪陆离,眼见不一定为实,有些事还得跟着心走。
白玉堂怎么平白无故说这个,可有所指?
.宫羽纤并无所指,突然有感而发罢了。
宫羽纤意味深长的对上他的眼眸,那里面是她读不懂的深邃。
白玉堂抿唇,被她一席话弄的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句话却不得不引人深思。虽然那念头太不切实际,但在白玉堂心中它确确实实出现了片刻,有一瞬间,他认为眼前的这人并不是他的软软,而他的软软其实藏在这幅身身体中,还没有睡醒。
他下意识攥紧了顺着膝边垂下的坠子,心头泛起无边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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