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后院祭台早已布置停当。白玉堂与南宫羽纤并肩跪于蒲团之上,各自手持三炷清香。一番虔诚叩拜之后,白玉堂缓缓起身,轻轻接过她手中的香火,将两份心意一并插入香炉之中,随后再次端正跪好,神情间满是庄重与敬意。
白玉堂伏望天地,敬告爹娘,爹娘英灵在上,孩儿白玉堂携心上之人南宫羽纤,谨献微薄之仪,还望二老在天之灵,庇佑吾爱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喜乐无忧。
南宫羽纤五哥……
南宫羽纤抬眸看向他,目光温柔如水,睫羽微颤,眼底浓重的情意毫无遮掩地蔓延开来。
她向来知道他对待感情含蓄内敛,从不宣之于口,所以她以为有些事只要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就已足够。但她没有想到,他会将对她的心意告知父母,并且是那样纯粹赤诚,虽只寥寥数语,却省却千言万说。
南宫羽纤心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感动,她无法移开目光,只是静静凝视着他。片刻之后,他的眼神与之交汇,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直至此刻她才深深地明白,此生此世,自己的命运已经彻底和他交织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南宫羽纤二老在上,晚辈南宫羽纤敬拜,还请二老在天之灵安心,小女定会替你们照顾好五哥。
南宫羽纤小女拜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白玉堂笑意粲然,那深情款款的眼眸中泛起涟漪层层。
最后,二人再度齐齐叩首,那沉甸甸的一拜,似是将彼此的灵魂毫无保留地交付于对方。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悄然退散,唯余他们心中那份庄重而深切的承诺,在无声中回荡。
………
天色不知何时已悄然转暗,南宫羽纤因腹痛微微蹙眉,手中捧着白玉堂为她煮的红糖水,小心翼翼地小口啜饮。幸而她的身体一向硬朗,这般不适通常只在初时袭来,片刻之后便渐渐缓解。此时,疼痛已然消退,她的心情也平复如初,只是那温热的红糖水仍在唇齿间留下一抹淡淡的甘甜,仿佛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直到外头一阵脚步引起她的注意,随后传来张龙赵虎两位大哥和王朝马汉两位大哥的对话声。
赵虎天都黑了,你们怎么在这儿,我记得这半个月轮到白大人和纤儿当值啊,难不成我记错了?
王朝你没记错。
张龙那你们怎么过来了?
马汉我们想替他们一天还不成。
张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朝没有,就是下午我们发现小纤儿身子有些不适,而且今天又是鬼节,咱们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去巡街呢。
王朝这么一说,张龙赵虎顿时恍然大悟,他俩都忘了今天是中元节了,难怪白天街上的人都少了不少。
赵虎对啊,还是你们想的周到,那我俩也不过去了,只管跟你们交接就是。
白玉堂不必了。
白玉堂正听得他们的谈话,谢绝了王朝马汉的好意,毕竟他们白天也不得闲,还要巡街的话岂不辛苦。
白玉堂你们也受累了,回去歇着吧,我去巡。
马汉白大人,你要自己去?
白玉堂点点头,随后便要奔后门去。
既然白玉堂发话 ,兄弟四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打算各自散了。
谁知这时南宫羽纤突然推门出来,与四位大哥打了招呼,谢过他们这般为自己着想,随后叫住白玉堂。
南宫羽纤等等五哥,我和你一起去。
白玉堂软软你不是…
南宫羽纤没什么的。
南宫羽纤还没有谢谢四位大哥好意,纤儿已经没事了。
四大校尉相互看了看,随后你一言我一语的笑着说她没事了就好,那他们就先回去了。
目送四位大哥离开后,南宫羽纤来到白玉堂身旁,歪头笑道。
南宫羽纤走吧。
白玉堂好吧,不可逞强,还有不适就乖乖休息几天,我一个人也巡得。
南宫羽纤真的好了,你怎么变得啰嗦了起来,女孩子都这样的,那里就娇气成这样了…
南宫羽纤有些羞涩,揶揄了白玉堂一句后捂着发烫的脸蛋儿匆匆跑走,先一步去了。
白玉堂无奈一笑,便去追她。
………
此刻,圆月当空,洒下清冷的银辉,稀疏的星辰点缀在深邃夜幕之上,微风轻拂,带来几分静谧与凉意。由于今日正值中元节,往日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显得格外安宁,只剩下他们二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轮廓。
起初白玉堂如往常一样按照自己的步调前行,直到发现身后的人儿脚步似乎越来越慢,出来也有了一阵子,竟出奇的没有说话,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他不由得放慢脚步,虽不曾言说自己留意她好久,却回身牵起她的手与她一同向前,又声缓语柔的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南宫羽纤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当一阵风拂过,地面忽然扬起一道旋风,将路旁祭祀用砂盆中的灰烬卷入半空。那细碎的灰烬在风中飞舞盘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这一幕竟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
她突然浑身一颤,四肢无端地僵硬起来,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如同被冰雪侵袭了一般。
白玉堂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关心询问。
白玉堂怎么了?
南宫羽纤…有…有鬼……
白玉堂紧锁的眉头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舒展开来,眼底悄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手掌温柔地搓揉着她的手臂,试图驱散那僵硬与寒意,让她紧绷的身躯能够稍稍放松下来。
白玉堂别怕,没有鬼。
南宫羽纤……怎么没有,今天是鬼节,说不定满大街都是鬼呢,只是我们…我们看不到……
说着说着南宫羽纤控制不住的吞了下口水,便神经紧绷的四下扫视。
白玉堂起初还笑她模样可爱,可他察觉到她眼中流露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心中顿时涌上一阵疼惜。他忍不住暗自懊悔,责怪自己实在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带她出来,如今却让她担惊受怕。
白玉堂怪我,早知你怕成这样,说什么也不让你跟来。
南宫羽纤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我忘了鬼节的事,又不想你一个人才非要来的。
南宫羽纤对不起…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白玉堂什么麻烦不麻烦,你陪着我我欢喜还来不及,何况只要是关于你的,从来都不是麻烦,以后再不许说这种话。
南宫羽纤怯生生地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原本提至嗓子眼的心脏因白玉堂的一番话,竟像是找到了某种依靠般,稍稍安稳了些许。那份不安依旧萦绕心头,却似乎被一层温润的力量轻轻抚平,令她紧绷的神经也缓和了几分。
就在二人目光交汇,浓情蜜意悄然流淌之际,南宫羽纤的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呼唤她的声音。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她失声尖叫,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轻盈地一跃,整个人便挂在了白玉堂的身上。
苏雪儿纤纤,我给你——
南宫羽纤啊啊啊!!
苏雪儿!
这一嗓子同样给来找她的苏雪儿也吓住了,愣愣看了他们半晌才回过神来。
白玉堂一面哄着惊魂未定的南宫羽纤,告诉她不是鬼是苏雪儿,一面又满含歉意的看向苏雪儿。
白玉堂好了好了没事了,不怕不怕。
苏雪儿呼,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
南宫羽纤…阿雪,明明是你要吓死我吧。
南宫羽纤不对呀,你怎么这会儿出来了?
苏雪儿还不是听他们说你出来巡街了,担心你着凉,给你送汤婆子和艾草袋来了呗。
说着苏雪儿走向南宫羽纤,她此时才算彻底回神,慢吞吞的从白玉堂身上跳下来,由着苏雪儿把艾草袋系在她腰间。
南宫羽纤阿雪你真好。
苏雪儿那当然了,哝,汤婆子。
南宫羽纤接过汤婆子抱在怀里,忽然感觉身上暖了,好像也没那么怕了,就是想到刚才自己吓自己时的那副蠢样子,有些不太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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