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

菲洛离开月族的那一天，小月请示了父皇与兄长，与菲洛一块离开前往天族。

有些时日没有见到美星大小姐了呢。

万年前，小月以质子的身份来到这里成为一只被囚禁在华丽的牢笼里的金丝雀，无权无势，徒有虚名。

而今，再度踏足这片土地，小月不经感慨万分，这一次，她不再是质子，而是月族最尊贵的女子，正如菲洛以绝对的实力站上了权利的巅峰。

“小月菲洛！我想死你们了——”二人才一前一后从后院偷溜进美星家的后花园，眼尖的美星立马给了二人一人一个熊抱，那就一个激动。

“美星大小姐，好久不见啊！”小月浅笑盈盈的凝望着美星的脸蛋，眼神温柔的似要掐出水来。

美星一听，倒有些不乐意了，气鼓鼓的说：“你还晓得是好久不见啊，真的是，一走就是那么久，还嫁到了山族，我是想见也见不到你……”美星兴致冲冲的正准备再说什么，却被一旁假笑着的菲洛一把捂住嘴。

却见菲洛一手揽过美星的肩膀一手捂着美星喋喋不休的嘴，嘴巴微微凑近没写的耳畔，非常微弱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别提山族……”

然而，菲洛还是晚了一步，小月原先熠熠发光的眸子正逐渐丧失光泽，小月一点一点低下了脑袋，缄默不语。

是的，当初口口声声要灭了山族为月族谋福的人是她，如今心心念念悔不当初的人也是她。

山族，是小月永远的痛。

小月作为传承月灵守护之力的月族嫡传后代，生性本就如“守护”二字一般善良纯真，只是被这弱肉强食的残忍世道给逼上了梁山。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是千殇先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小月不过是正当防卫，但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良心便开始谴责自己的罪过，可惜，山族亡了，彻底亡了。

美星大概也从菲洛的动作和小月的表情中或多或少看出了什么，难得识趣的闭上了嘴，不一会儿自觉尴尬的美星又火急火燎的招呼二位公主进屋歇着，于是三人便一步一趋的走入了大殿。

时光在小月虚握着茶杯的指尖悄然流逝，夜给天族陇上了一层黑色的纱，三人各自梳洗整洁之后便盛装出席了菲洛的庆功宴，有意思的是，美星入场没多久就被前来贺电的白之江给拐走了，不胜酒力的小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向不乐衷于纸醉迷金生活的菲洛选择了离席前往练功场，却不慎在那里遇上了她一生之所及。

——

小月是在第二天晌午才缓缓睁开了明眸，小仙娥们奔走相告，有条不紊的来人服侍小月喝下醒酒茶，沐浴更衣，梳理碧蓝碧蓝的长发，给本就精致如木偶的小月的脸上略施胭脂，令小月看似天仙下凡。

小月梳妆完毕，坐在铜镜前，此刻才终于完全的睁大了双眼，还有些神志不清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午时三刻。”

这个声音，在茫茫江汉上显得虚无而飘渺，宛若从远古之外悠悠传来，显得那样不真实。

小月心头猛颤，却又立马否定心里的那个声音，优雅起身回望，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站立着一位站如松的金发男子，男子身着一身干练的深蓝齐腰长袍，手握佩剑，脊背挺直，脸上带着银白色的镂空面具，看起来格外威仪。

小月尚未开口，男子忽而单膝下跪抱取出怀中一枚玉佩恭恭敬敬的呈上给小月：“卑职银，乃三公主旗下一名持剑护卫，受三公主殿下之命在月公主暂居天族期间保证公主的安全！”

小月仔仔细细将银打量了一遍，又接过了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了这确实是菲洛的令牌后才相信了他让他起来了。

“既如此，这些日子，还要麻烦你了。”小月一双澈亮干净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便愈发美丽了。

“公主严重了。”银低着头推到一边，给小月让出一条路。

才出房门，小月便提出了疑问：“银，你为何要戴面具？可是菲洛让你戴的？”

“算是。卑职早年因烈火焚烧而在脸上留下了大块伤疤，面相丑陋，公主殿下怕吓着月公主，便赠了卑职一个面具。”

小月蓦然止步，转身正对着银，以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温柔的凝望着银的眼眸，似乎想从那里读出些什么。

银也不着急，也便一动不动的由着她看。

甚久，小月方续续道来：“本公主略懂医术，若你不介意，本公主可替你看上一二。”

说罢小月伸手就要去摘银的面具，吓到子咻猛地向后一步。

小月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银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立马低下头解释道：“不劳公主殿下费心，卑职这脸天族所有德高望重的医者都看过了，卑职的脸定是无望了，还请公主殿下莫要因卑职而耽误时间，如此三公主该怪罪下来了。”

小月这方收回了僵在虚空中的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收起了方才有些错愕的表情，恢复了一向的浅笑，轻柔的说：“如此，本公主也不班门弄斧了，你能这样乐观也是好事。容貌本身外之物，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银抱拳作揖：“卑职谨记在心。”

小月终于将目光从银散落在额前的细碎的金发上移开了，继续朝着与菲洛约好的地方走去，据说这一天，菲洛终于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了。

事实上，天族的医者再怎么得髙望重，他们的治愈能力也是完全比不上月族的守护之力的，这一点小月一直都清楚，没有坚持摘面具不过是因为不想那么快直面现实。

如果，如果面具之后的真的是那个假千殇，她无法接受他隐姓埋名来到她的身边；如果面具之后不是假千殇，那么她会在经历了希望之后就一头撞进绝望的山洞里。

所以，不知道才是所谓中庸之道。

心不动才不会痛。

——

“如果你想死，我可以给你一剑；如果你想活，那就跟我走做我最忠实的护卫。”

“……我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