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和约瑟夫到的不算晚,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们是分开进去的。
约瑟夫一入场,便见到几位贵族小姐。她们微行一礼,笑容满面:“伯爵先生,今日怎不见卡尔?”
“身体不适。”约瑟夫同样也微笑着:“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晚宴,对吧。”
不久,大厅陆续进了客人。这之中大部分人皆携家眷到了场——但有一人例外,便是杰克。
原因无他——杰克没有家眷。
他只有一个刚抓回来还老想逃跑的雇佣兵下属。
奈布几乎是被死拽着从马车里拖下来的。这时人正多,门口检查邀请函的侍卫顾及不暇。早在树荫下等了很久的卡尔抓住机会,提着裙摆随人流混了进去,却不料撞见了杰克一行。
虽然自己的打扮近乎天衣无缝,可卡尔还是在和他们擦身而过时,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凭着敏锐的洞察力,二人对视一眼,面色如常地也跟着进了去。
“那个人你认识?”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奈布问。
“我从来没见过她。”杰克拿来两杯红酒,顺手递了一杯给奈布。
“记得留意。”奈布说完,便准备离开。
杰克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又把他拉了回来:“你难道忘了别人也不认识你吗?”
奈布恍然醒悟,偏头看着他:“那我怎么办?”
“好好待在我身后就行。”
“我才不要……”奈布话音未落,杰克已经起身不知道向哪儿走去了。
“诶!等等……”
卡尔好不容易混了进来,一心想着寻个僻静处以便观察。一楼大厅人多且杂,他得换个地方。
正提着裙子谨慎走着,一个人挡住了他的路。卡尔略抬头打量着他的脸,没见过,应该是哪位子爵吧。
正欲绕开,那人却微微鞠躬,将掌心放在卡尔面前:“美丽的女士,能邀您共舞一曲吗?”
卡尔很慌张,毕竟自己不能说话——他一开口便会露馅。没办法,只得将手搭上,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杰克顺着楼梯去了二楼,看见一个人正靠着扶手发呆,走去拍拍他的肩膀,他回了头——不是别人,是约瑟夫。
“约瑟夫伯爵,好久不见。”杰克礼貌地致以问候。
“好久不见。”约瑟夫敷衍地回答一声,又转回了头。
杰克也靠在扶手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下大厅里,身着蓝色华服的卡尔正同侯爵共舞。
没错,邀请卡尔跳舞的那位,不是子爵,是侯爵。
“啧,他怎么来了?”杰克看着侯爵。
“不知道。”约瑟夫叹了一声。很明显,他不太高兴。
侯爵只来过一两次这样的晚宴,而且多和他们一样在台上欣赏,谁知道这次搭错了哪根神经。
不过,人确实挺帅的。
一曲毕,卡尔好不容易控制自己没踩了别人的脚。他第一次穿女士高跟鞋,脚被摩得有些受不住……算了,还是离开要紧。
“不舒服么?我带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侯爵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卡尔失措,摇了摇头。侯爵正欲再说些什么,只见又是一个人,端着喝了一半的红酒杯,从二楼走了下来,径直到他们面前。
“不劳烦侯爵了,”那人微微颔首道,“我带她去休息。”
卡尔看着他……竟然是奈布·萨贝达?!
“你们是……”侯爵问道。
奈布心里此时已经飞过一万个答案: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姐姐,她是我刚遇到的blabla……
话到口边,却没想竟是这么说:“她是我未婚妻。”
对面楼上的杰克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而当他转头看向约瑟夫时,对方的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他想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萨贝达,你要为你行为付出代价。”
目送杰克和奈布离去,约瑟夫回到大厅。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只好喝酒。就这样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尽管是红酒,也不免让人心生醉意。约瑟夫很少喝酒,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喝了这样多。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穿梭着,试图找到那条天蓝色的长裙。几番寻找,竟一无所获——卡尔去哪儿了?
约瑟夫坐在宾客席上,内心的焦虑越来越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总是梦见,卡尔要离开他了。
“不可以……”
终于,他找到了目标——卡尔独自一人在角落里站着,看着人来人往。
不假思索地,约瑟夫朝他走去。
“先生……你…”待约瑟夫走到卡尔跟前,卡尔才发现面前这人竟喝醉了酒:“我带您休息。”他牵着约瑟夫的手,从一个不显眼的过道离开人群。
没多久,他便带着约瑟夫进了卫生间。他们以前来过宴会场所,这个卫生间一般不会有人。
“先生,难受的话可以吐出来。”卡尔用手温柔地抚摸约瑟夫的后背。
“没事……”约瑟夫站在洗漱台前,酒后胃的不适感差点让他失态。
调整了好一会儿,难受地感觉才逐渐恢复。他看着镜中的卡尔,突然将他一把抱住。
“先…生?”卡尔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推开——约瑟夫比他高半个头,现在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
“别推开我。”约瑟夫只回了一句话。
“嗯。”
接着,约瑟夫便靠在卡尔的肩上,回忆着小时候二人的往事,说了许多,多到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而自始至终,卡尔再没说过一个字。
最后,他说:“卡尔,如果有一天,我说我喜欢你,你会答应吗?”
半晌,卡尔回答他:“先生,您醉了。”
“我没有…”约瑟夫终于抬起头,眼神有力地盯着卡尔,像是在威胁:“回答我,你会答应吗?”
“我……”卡尔目光躲闪:“我带您回宅邸。”
“不…”约瑟夫又将头靠回去,沉默了一阵:“明明你以前说过,会一直喜欢哥哥的。”
“先生,您真的醉了……”
“不,我没有。”约瑟夫将自己的手搂紧了些:“所以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是吗?”
这回轮到卡尔否认:“不会,先生。”他的语气格外坚定:“只要您需要我,我愿侍奉终生。”
听到这一句,约瑟夫终于露出微笑:“那我便等,等到你愿意答应我为止。”他又补充了一句,“别让我等太久。”
卡尔还是慢慢地抚摸着约瑟夫的背,四周寂静一片。过了一会儿,门外有皮鞋的声音传来,他便慌忙带着约瑟夫进了一个隔间:“先生,嘘……有人来了。”
“好热……”
一阵温暖的鼻息扑在他的脸颊,卡尔转过头。黑暗下,约瑟夫浅蓝剔透的双目好似晶莹的蓝宝石。
“先生,放松些,”卡尔感受到了约瑟夫不稳的呼吸,心底倒以为是他怕了,便带着些安慰说,“我们很安全,别出声。”
约瑟夫什么回应也没有,看来醉意还没消。忽然,他的嘴唇靠近了卡尔耳畔,轻声道:“别小瞧你先生,哥哥以前这样时你还抱着我哭呢。”
约瑟夫声音很好听,卡尔自小也知道。不是女性的婉转柔软,而是稍微低沉,又带着磁性的成熟嗓音。
约瑟夫说完,还轻轻地在卡尔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卡尔的耳朵渐渐从淡粉色变成了深红,他的思绪完全乱了。而此刻,先前的皮鞋声在意料之中踏进了卫生间。
皮鞋的主人开了口:“我都说了这里没什么,”奈布叹了口气,“你非要走过来。”
跟在身后的杰克不说话,牵起奈布的手向储物间一指。
储物间里,两人早已躲在了一个大杂物箱后。箱子后面空间很小,约瑟夫便坐在一个小箱子上,将卡尔抱着。
纵使卡尔再不愿,但现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约瑟夫伸来的双手,被人紧紧地锢在怀里。自己的双臂则被迫环上那人的肩。
他们的脸离得极近,呼吸也不禁变得粗重起来。
卡尔还沉浸在不适里,约瑟夫用右手一次次抚摸着他因穿着长裙而暴露的后背。他压住约瑟夫的手,试图阻止,却没想被钻了空子——约瑟夫的左手覆上他的后脑勺,只这样向前轻轻一压,两人便吻在了一起。
“那里有人?”奈布指着储物间做口型道。
杰克轻点头示意。
于是,奈布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储物间门口,猛地一脚踢开门。里面漆黑一片,他拿着烛灯简单照了照,却只看到一堆杂物箱。
“先生!……唔…”卡尔挣扎着,本就不清的话语尽数被约瑟夫吞了下去。
约瑟夫又将他的后脑勺向下压了压,担心因为太高而被发现。卡尔突然想起了这点,便不好再反抗了,只能顺着约瑟夫,靠在他身上。
不能出声,不能有太大动静……
卡尔没了办法,只能努力闭上嘴唇。约瑟夫却不理睬,更是卖力,像是存了心要继续下去。
“怎么都是箱子……”奈布继续向里走着,烛芯慢慢燃烧。一片寂静下,卡尔紧张极了。不经意间,环抱在约瑟夫颈间的双手又紧了几分。
像是安抚,又像是一些其他目的,约瑟夫一手搭在卡尔腰间,另一只手穿过卡尔的头发,不断抚摸着。
“这个骗子……耍人呢…”奈布拿着烛灯四处照着,小声嘀咕。走到储物箱附近,简单扫几眼便离开了。
“啧,”奈布恶狠狠地盯着杰克,“骗人好玩吗?”
“不好玩,”杰克克制着笑容,随即模仿着奈布刚才做口型的样子:“但你好玩。”
“你什么意思!?”奈布更气了,追着杰克跑了出去。
确认卫生间不再有人后,卡尔终于放松下来,他的身子已经麻木了,动也不能,只能任约瑟夫抱着。
绵长柔软的吻被他的反抗强行打断,约瑟夫也松开了禁锢的双手。卡尔的大脑还有些发晕,撑着约瑟夫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约瑟夫这段时间一直打量着他,只见原本粉淡的薄唇变得红而微肿,这都是自己的杰作。
“先生……”卡尔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又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如此软懦。
“咳咳,”卡尔咳嗽几声,终于正常了些。对于刚才的一切,他不再提起,“先生,我带您回宅邸。”
约瑟夫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点头表示同意,便道:“我现在站不起来,烦请伊索小姐帮忙。”说罢,伸出了自己的手。
卡尔将头扭向别处,别扭着把约瑟夫拉起来。约瑟夫却自然地将手搭在卡尔肩上,说自己醉了。卡尔自是不会忤逆,就这样让约瑟夫搭了一路……
折腾一晚,卡尔好不容易回到卧室。几乎是在关门的一瞬间,他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鞋子是新的,虽然好看,但很磨脚。加上他本就不适应女鞋,短短几小时,脚腕已经被磨红得破了皮。
“呼……嘶……”他咬了咬牙,穿着鞋时还没发现,现在一看,双脚已经不成样子。
卡尔忍着痛给自己接了一盆热水,当脚泡入水中的那一刻,他总算稍微舒服了些。精神上的缓和让他不得不开始想些其他的什么,例如——约瑟夫。
从“约瑟夫”这三个字在心里浮现起,卡尔的心脏就开始怦怦直跳,这大概是因为那个意外的吻吧。
他和约瑟夫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从自己出生起,命运就注定要将他们绑在一起——约瑟夫是主人,卡尔是下属。
可今晚的约瑟夫是那样的陌生,他亲眼所见,对方竟以从未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甚至轻抚他的脸颊。
卡尔不禁也将手贴在脸上,发现那里已经红得发烫。他大概能想象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害羞的模样。
“幸好先生不在这里。”
卡尔抱着侥幸想到,面前却逐渐覆上一层黑影。他顺着看去,约瑟夫不知何时进来了,看样子甚至已经待了有一会儿。
“先……先生。”卡尔后知后觉想站起,完全忘了自己的脚还在盆里。一下用力有些重,直直摔进约瑟夫怀中。
约瑟夫的酒应该是醒了,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在卡尔后背不断抚摸着,随便说了些关心的话,却只字不提自己不久前在卫生间里做的那些事情。
“发烧了么?”约瑟夫捧起卡尔的脸,自然是看到了上面不散的红晕。随即低下头将两人的额紧紧相贴:“嗯…温度还算正常。”
“……先生…我没事。”卡尔放下约瑟夫的手,向对方笑了笑,告诉他自己现在很好。
约瑟夫看着卡尔的笑脸,呆滞片刻,也微微笑了:“没事就好。”
约瑟夫看到了卡尔的双脚。透过盆中仍然清澈的水,卡尔脚踝上的红印格外明显。
“怎么回事?”约瑟夫让卡尔坐下,自己抬起那只有红痕的脚,“是鞋子的问题么?”
“嗯,”卡尔点点头,那地方即使是现在也不时有些痛,“不过没关系的。”
约瑟夫皱了皱眉,离开了卡尔的卧室,不久后又拿着一管药膏走了进来:“用这个或许能好得快些。”其实脚被摩擦伤本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卡尔是这么觉得的。但约瑟夫特地拿来了药,他便也不好再推拒,只得伸了手去接过来。
约瑟夫并没有把药给卡尔。而是走到床沿边,单膝跪了下来,将脚仔细用毛巾擦干。卡尔洗脚前预先在盆里倒了些香液,顷刻间,薰衣草的香味弥漫开来。他抹了些药膏在手上,一手托起卡尔的脚,另一只手认真地将药膏均匀涂抹在擦伤的位置,像是在对待什么宝物似的,生怕把它弄坏了。
卡尔擦伤的地方不止一处,约瑟夫都发现并上了药。最后,当他抹完最显眼的脚踝时,药香和花香混合,又生出一种淡淡的其他香味。约瑟夫趁着这样的姿势,在眼前人白净的脚背上落下一吻。
“晚安。”约瑟夫站起身,又朝卡尔笑着。
卡尔一下呆住了,盯着脚背出神。红红的脸颊更烫了,他甚至不敢去看约瑟夫一眼。
“在想什么?”约瑟夫明知故问,顺势又俯下身摸了摸卡尔的脸。作无知状:“脸怎么还是这么红,都发热了。”
卡尔向他看去,他正忙着憋笑呢。
“没事。”即使只对视了一秒,卡尔还是赶忙避开了视线,“晚安,先生。祝愿好梦。”
约瑟夫注视着他,突然回忆起了不久前的雷夜。那时卡尔还负着伤,在梦里像儿时一样轻声唤他“哥哥”。唉,要是再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就好了。约瑟夫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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