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
不知道是谁给了回答，可白猫看清楚了———同样是不肯离开影子的身影，仿佛夜色中闪着诡异光芒的红色彼岸。他同寄居灵猫变身时候一样，一样可以被光线透过，可以轻松看到他身后的暗色背景。暗红色的衣摆在他身后若隐若现————不过仔细看那有时会被微风卷起的应该不是衣服，而是宽大的飘带，轻灵得像什么似的飘带，和元歌身后的一模一样。
突然有什么东西擭住它的身子，攥得紧紧的令猫无法挣扎……喉间仿佛被一团棉花，不，应该是比棉花要锋利不少的东西堵住，越想要开口说话就越像是要摧毁喉咙。元歌的寄居灵猫痛苦的在地上打滚，被拖进一片暗影里……
不过他们还是放开了它。
当寄居灵猫正瘫倒在地上，想尽办法把嗓子里的不明物体弄出来的时候，它眯起眼睛，眼中如雪山下潺潺溪流一样闪光的冰蓝色却熄不掉喉咙处火烧火燎的痛感—————面前只剩下傀儡师，黑衣黑帽的傀儡师，一根手指搭在嘴唇上，示意它安静。
傀儡师的暗影放开了它。
奇怪。真的很奇怪。不过作为傀儡师，司马朗就是有这个本事—————
元歌眼中是他不省人事的猫，而白猫眼中是它不省人事的宿主元歌。
傀儡师笑了一声，谈话就是要单独谈才有意思。
“元歌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那只猫，重新站起来的猫，说话的时候连胡子都在颤抖的猫，蓝色的眸子里闪起刀尖一样的寒光，犹如被封印千年的北极之冰，寒气袭人。
像阳光下闪烁着白光的雪原一样，冰蓝的眼睛出现在一张白皙的脸颊上。
“他？他在休息，”傀儡师靠在身后影子一样的东西上，白猫身旁闪着光的雾气照亮了他隐没在阴影下的精致容颜，冷艳的红唇挑起一丝询问式的微笑，“你不打算也来杯茶，暖暖爪子吗？”
唯一有诚意的只剩下柔和的语气了。他的话冷得像在滴水，如果对他的礼貌忽略不计，那么傀儡师准备的茶水应该早就结冰了才对。他和他的话，像是什么古老而邪恶的庞大屏障上丝丝渗透出或在它表面攀沿的什么东西，时而独立，但又不得不依附于它。白猫那么无助又那么突兀地被挡在外面，而那巨大屏障，被黑暗笼罩的大块头，或许曾经属于光明，可是早已被抽去了灵魂，只留一个相貌还具有欺骗性的空壳————剩余的部分已被黑暗填满。他们，它，和属于它的傀儡师，像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阳光下的黑色水波一样，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蔓延着，波动着。
“你少给我装好人，司马朗。”
白猫站定身体，以双脚站定身体，将傀儡师的好意屏蔽在外，语气不善。
“比上你，我会更喜欢司马懿一点。”
司马懿。一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家伙，似乎已经沉默成瘾，仿佛试管里晶莹剔透的药剂装着他的整个世界似的。他和他哥哥司马朗在外貌上几乎没什么区别，不过头发上的一点不同已经足够明显————司马懿额前的一缕银丝总是那么扎眼，一直垂到肩头。
“如果你打算见见他的话，这边请哦。”
傀儡师闪身让开通道，不过暗得几乎看不出来———那黑色长廊在暗影中幽深又无尽头的样子，偶尔放射的光芒有一种冷风吹过岩石的凛冽陌生之感————那光暗影本身还要暗，冻结得带不出暖意来，进入眼睛里，似乎将双眸染成了深夜一般的紫色。
“我没兴趣参观光永远也照不到的深渊。”
白猫的银发和双眼似乎可以驱散它释放出来黑暗，有那么一瞬间它捕捉到了傀儡师无声却有形的话语：选择，小猫，我们得让他自己选。如果你非要在旁边干涉，那么抱歉我只能出此下策……
！
是幻觉！大事不妙！
“我以为你会直接上手抢呢，司马朗……”
被对方玩弄于股掌的小猫才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幻觉里的影子不会比它强大，它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去，一把揪住傀儡师的衣领，眼睛里燃起冰蓝色的火焰，一点没有寄居灵猫的温顺样子。
“如果他敢选你们，”心焦终究化作怒火，填塞心灵，“我第一个就废了你……”
——————
白猫小小的身躯在元歌眼下渐渐站立不稳，仿佛醉酒了一般头重脚轻，最后无声的，一脑袋栽进了阴影里。
连白色的皮毛也被漩涡一般回旋流动的影子吞噬。
“它看上去累坏了，”傀儡师道，暗紫色的双眸还在熠熠闪光，像点缀着星星的紫色夜空，却隐含着无数绞碎心智的漩涡。他的语气依旧客气，目光还停留在吞噬白猫的那块暗影上，勾唇一笑，“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威胁我就直说。”元歌整个人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水，黑色的链子无声地反扣着他的双手，不挣扎才是最好的对策。他的话和那只猫对傀儡师说的一样，“我以为你会直接上手抢呢。”
“抢？你的猫提醒我，对你应该换个方式会比较好……”司马朗笑道，黑色的连衣帽搭在肩上，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杯子里冒着些氤氲的雾气。傀儡师像个悠闲的茶客一样散步到他背后，动手解开禁锢，“不，元歌，这一次我们得等你自己选……”
他的手碰到他的手腕，黑色的链子随动作滑进影子里消失不见。傀儡师的手很冷，以至于有一种灼烧感。
“适当的干预我当然会做，别回去给你师兄告状说傀儡师都不讲道理……”
司马朗在他耳边低语，吐息依旧冰冷却收敛了傲慢，如飘渺孤鸿遗落的片语，“我们，会等你选。”
等
你
选
——————
“会有点难，不过我想你还是一个人想明白了，对吧……”
奕星不言不语地推门而入。明世隐虽开口，但目光仍然没离开白子黑子纵横交叉的棋盘。刚刚显示过令少年难以置信的预言的银色法器收在宽大而不失端庄的云纹衣袖里。法器上的牡丹雕纹，在银白色的衣袖上微微显露出一点轮廓。
“所以，今晚，要陪为师迎客吗？”
“那……徒儿先去备照明用的蜡烛……”少年正想转身离开，可明世隐突然抬起头，以平静的紫色眸子满含笑意地注视着他。那正厮杀得酣畅淋漓的棋魂似乎随下棋人的走神而烟消云散，明世隐随手拿过藤编的小篮，棋子被一颗颗丢进篮中，发出短而清脆的碰撞声。
“不。对待特殊的客人，自然要有特殊的见面礼……”
明世隐起身，喃喃自语。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停留在屋中毫不起眼的狭小抽屉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银色的法器从袖笼中飞出，包裹着银笼中一支含苞待放的紫色牡丹，任意悬浮在半空中。
“去备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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