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门,程少商熟门熟路地爬上了蓝箬的床。
蓝箬关上房门,也褪了鞋袜上了床,看着抱着枕头沉默不语的程少商,蓝箬抚了抚她的头发,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关切:“怎么了?”
程少商把下巴搁在枕头上,闷闷地说道:“从前我们受委屈的时候我总认为等阿父阿母回来了就好了,可是如今他们真的回来了,我反觉得他们还是不回来好。”
“怎么突然这么说?”蓝箬一愣,随即想到什么,“是不是你阿母又对你说什么了?”
在关爱自己的阿姊面前,程少商再也无法压制情绪,鼻子一酸,伸出被打的手,“阿姊,我疼。”
看着程少商掌心处的红肿,蓝箬忍不住皱起了眉,“你阿母……”
葛氏虽然苛待她们,但是有了楚铮外加她们都长大了不好用小孩子不懂事糊弄过去之后,她们就再也不曾受过皮肉之苦。
这几年来的头一次,竟然是程少商期盼的阿母所为。
蓝箬拿来的药膏,给程少商细细涂了一层。
“这次是为什么?”
“我偷听大母和阿父的谈话。”程少商神情郁闷,“这些年大母偏听偏信,给了我们多少委屈,我不过是想去看看热闹,竟也不许。”
“长辈若是想让人尊重,难道不该先做些值得小辈尊重的事吗?”
蓝箬收起药膏,“是啊,但在这个世道里,旁人只会觉得是我们大逆不道。”
“嫋嫋,我们没有改变世人看法的能力,我们只能选择照顾好自己,或者融入他们的世界。”
其实对于彼此的特殊,程少商和蓝箬都有所察觉,但是她们并没有相认,也不打算相认。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们上一世的经历都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所以便让那些记忆深埋心底,随着时间逐渐淡忘。
听了蓝箬的话,程少商不置可否,她不认同蓝箬的意见,却也明白蓝箬与她不同,她从来都是随波逐流的,要不是这些年记挂着她,她根本不会跟葛氏对上。
也不会为了自由而选择依附楚铮,她只是逆来顺受的接受葛氏所有的恶意,直到无法退让的那一天,结束自己的生命。
程少商明白,在蓝箬亲生父母离去的那一天,她的心就彻底死了,若不是恰好有同病相怜的她出现,她活不到现在。
程少商却不同,她想要活着,努力的活着,即便身在恶劣的环境,她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两个人的想法没有高低之分,她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活法。
“阿姊,我想明白了,既然从前是靠自己,那以后也靠我们自己就行了。”程少商望着蓝箬,“阿姊,你可不要抛弃你相依为命的可怜妹妹啊!”
“我抛弃谁也不会抛弃你啊!”蓝箬揉揉程少商的小脑袋,浅笑着:“放心就是,大不了就跟我们以前说的,我嫁给楚铮,然后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我们一起脱离这个火坑。”
这是之前蓝箬和程少商又一次吃了葛氏的亏之后苦中作乐的玩笑话,借住楚铮的权势让她们彻底跟这个地方说再见。
“小侯爷是真的惨。”程少商哈哈笑起来,“不过他确实是个良人,把阿姊交给他,我放心。”
蓝箬点了点程少商的额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怎么见缝插针的就为他说好话呢?”
程少商撅撅嘴,一脸你冤枉我的表情,“阿姊这话从何说起?我是真的觉得阿姊嫁给他是好事,怎么就成给他说好话了?”
“行行行,是阿姊误会你了。”
见时辰不早了,蓝箬和程少商一起吹灭了房中的蜡烛,随后手拉手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静谧中,程少商突然开口,“阿姊,小侯爷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蓝箬声音沉闷,黑暗中的脸上闪过茫然之色,“但我没办法相信他。”
程少商没有多劝,仿佛那句话只是心血来潮,“很晚了,阿姊,睡吧。”
“嗯。”
*
翌日,程少商早早的就起来了。
睡眼惺忪地蓝箬坐在床上,看着她穿衣服,“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了一觉的程少商满血复活,恢复了往日精气神,“昨天阿母说让我在房里抄写礼记,我得早些回房去。”
蓝箬稍微清醒了点,但睡意还是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她的大脑,“那,我等会儿去看你。”
“好,时间还早,阿姊你再睡一会儿。”
“嗯,我不送你了……”蓝箬抵抗不住浓厚的睡意,重新躺了回去,声音越来越小。
程少商眼底闪过笑意,早上的阿姊最不似平常清冷也是最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