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铎抬起头，对上蓝箬的视线，问：“帝姬怎么一直看着奴才？可是奴才有什么不妥？”
蓝箬倏地回神，翘而长的眼睫一颤，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没、没什么。”
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好了，蓝箬向慕云投去目光，“慕云，我们回去吧。”
慕云闻言上前一步，“肖掌印，帝姬身心疲惫，您也有许多事要处理，接下来的事就不劳烦您了。”
肖铎没有强留，太快是会吓到她的。
他站起身，对慕云嘱咐道：“万岁走得突然，想必会乱一阵子，你记得照顾好帝姬，不要让不长眼的人冒犯了她。”
慕云呵呵一笑，“这就不劳肖掌印费心了。”
说罢，她没再看肖铎的眼色，轻轻扶起蓝箬，与她一起朝殿外走去。
曹春盎见肖铎视线一直追随者永乐帝姬和她的宫女，便道：“掌印，您放心吧，帝姬的步辇就在门口，不会累着的。”
肖铎收回视线，睨了他一眼，“就你多话！”
*
回到朝露殿，有常年不灭的地暖在，蓝箬被慕云的服侍着褪去了繁重的衣衫。
换上舒适的宽松衣袍，蓝箬懒懒地躺在铺着蚕丝锦被的美人榻上，眉宇那一缕轻愁也逐渐淡去。
蓝箬多年以来每时每刻都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这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管多浓烈的情绪，在她心中也只会存在一瞬，转瞬之间就会消弭于无形。
这让蓝箬看起来十分的冷心冷肺，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慕云在蓝箬身边伺候多年，对她这个毛病了解很深，为了防止主子再次陷入那自我厌恶中，她在蓝箬开始胡思乱想之前，率先开启话题：“帝姬，您与肖掌印从前相识吗？”
蓝箬脑海中还没生出的念头被慕云的问题打散，她愣了片刻，道：“不认识，我从未见过他。”
慕云松了口气，注意力转移了就好，“那他为什么对您表现的这么熟稔？”
“我也不知。”蓝箬摇头，随即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看在我这样脸的份上吧。”
蓝箬是美而自知的那种人，尽管她身体孱弱，脸色苍白如纸，但她那天生的好颜色并没有因此减淡半分。
她母亲珍贵太妃当年隐有后宫第一美人的称号，在佳丽众多的皇宫中都能脱颖而出，便叫人知道她必定是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胚子。
蓝箬则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而她又比母亲多了些病弱，这让她看起来不如母亲那么明艳，也少了许多攻击性，反而更让人心怜。
莫说是当初的皇帝，就连那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都对这个老对头的女儿讨厌不起来。
从小到大，蓝箬因为自己这张脸得了不少便利，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才会如此自然的说出肖铎是因为她的美貌而青睐于她这种话。
慕云一时语塞，她都不知道是该先生气肖铎对帝姬的觊觎，还是该改变帝姬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帝姬，往后我们还是避着点这位肖掌印吧。”慕云默了片刻，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毕竟他已身处漩涡深处，我们与他来往不安全。”
蓝箬顿了顿，抬起眼眸看向慕云，“我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你不用太担心。”
这话说的平淡，里面却隐隐透着让慕云心惊肉跳的死气，她强忍慌乱道：“帝姬，我们以后日子那么长，若是肖掌印有心，自然还会见面，奴婢怎么能不担心呢？”
蓝箬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转头看向窗外，微风吹过，那棵自蓝箬降生便被种下的桃树上一片犹带绿色的叶子晃晃悠悠的落下，“我还有以后吗？”
不管谁继位，对她这个病弱帝姬都不会再那么上心，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蓝箬虽然不关注俗事，也不在乎这些，但也不是个天真无知的，缺了无微不至照顾以及精心调制的养身丸，她活不了多久。
没有人能比蓝箬更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残败到什么地步，她望着那棵象征长寿安康的桃树，觉得这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讽刺了。
*
肖铎全然不知自己的心上人已经要对生活失去希望了，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殿前，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颗颗圆润饱满、鲜嫩多汁的樱桃，一边无所谓的听着底下诸多阁老对自己的不满。
肖铎恍若未觉这快要凝滞的气氛，吃完手上的樱桃，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听闻周阁老忠肝义胆，一心想要追随万岁爷而去，如今一看这是没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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