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山上的老道长算的吉日到了,在这一天,生于贫穷人家的蓝箬,头一次穿上了绫罗绸缎——她的嫁衣。
这件嫁衣极尽华美,金丝绣成的花样成片的铺在鲜红的衣料上,看着就让人有种双目被闪到的感觉。
嫁衣里外好几层,蓝箬心中那点仅剩下的要嫁人,开启新生活的欢喜,也被厚重的嫁衣消磨的没多少了。
再加上头上华丽却沉重的金冠,蓝箬更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作为村子里有名的梳头娘子,罗氏被花了大价钱请来给蓝箬梳妆,就为了让她能在今天以最美的模样出嫁。
瞧着盛装打扮,而让本就清丽脱俗的面容更加夺目的蓝箬,罗氏的眼中满是艳羡,“蓝家丫头,你这以后的日子可是要享大福了。”
蓝箬透过铜镜看向罗氏,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是享福,只是这福气太大,反倒让我有些不安。”
就像是今日这嫁衣和金冠,蓝箬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一农户家的女儿,尽管确实美貌,可在这等级分明的社会她就算是穿上了凤袍,也不可能成为皇后。
所以蓝箬暗示过媒人,以及自己那只见了几面的未婚夫婿,不用太过张扬,得体就好。
但是当嫁衣和金冠送来之后,蓝箬才知道自己的嘱咐算是白瞎了。
当然她知道这些可能对她夫家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要将这些东西真切穿在自己身上的蓝箬来说,她只希望这些东西越越简单越好。
罗氏哈哈一笑,“咱们长得多俊俏?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咱们这儿有个天仙似的姑娘?你享不了这福还能有谁享?”
顿了顿,为了结个善缘,罗氏又多说了几句:“你呀,就踏踏实实的,今日出了这门,那就是这天上的凤凰啦!日后有数不尽的好东西供你享用,这些东西算是什么?”
蓝箬笑了笑,没再接话。
两个人说话间,罗氏已经将最后一支金钗插入了蓝箬乌黑的发间,满意地打量了一遍,说:“好了,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叫你娘来,让你们娘俩说说体己话。”
“好,谢谢罗婶。”
“嗐,这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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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母今日亦是一身华服,只是她常年劳作,又生了五六个孩子,脸上的老态与风霜是藏不住的,穿上这衣服也不像是那贵妇人,反而像是偷穿主家衣裳的仆妇。
她走进女儿的闺房,瞧着端庄大气,一点都不像是长在乡野的小女儿,神情有些不自然。
蓝箬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以及一张充当梳妆台的破桌子,与打扮华贵漂亮的蓝箬对比十分突兀。
而这股突兀在蓝母进来之后,就更明显了。
“娘。”蓝箬看见蓝母,条件反射地就想站起来,但身上这沉重的装扮让她刚起身就坐了回去,她不好意思对蓝母笑笑,“一时没习惯,娘别笑我。”
蓝母走过来,拍了拍蓝箬的手,说:“娘怎么会笑你,娘穿着这身衣裳也不习惯。”
“没事儿娘,我们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蓝箬安抚着母亲,待嫁这段时间被精养的柔荑摸上母亲略显粗糙的手,她眼底闪过一道心疼:“娘,家里现在有银子了,你日后别再那样辛苦了。”
蓝母听了这话,眼中险些掉下泪来,“箬箬,我们要不……”
“咳咳!”没等蓝母把话说完,门口就传来了蓝父的咳嗽声,他隔着门,声音有些发闷,“孩儿她娘,女婿已经到村口了,你们娘俩别说闲话了,快给闺女把头盖上。”
蓝母哽了哽,扭头抹了把脸,硬挤出一个笑来,对蓝箬说:“娘把盖头给你盖上,以后想家了,就多来看看娘,娘等着你。”
蓝箬觉得蓝母说话怪怪的,但还没等她想到具体怎么怪,盖头就已经被盖上了。
顿时,蓝箬眼前就只剩下盖头的红,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算了,以后再问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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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箬被大哥背着上了花轿,然后就这样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家,期间除了听父亲和其他人寒暄、客套,就只剩下了吹锣打鼓的声音。
纵然没有亲眼看到这场面,只是想想也知道是极热闹的,蓝箬想,她娘在这样欢喜、热闹的场景下,应该也不会太伤心吧?
板板正正的坐了一会儿,蓝箬不知道是抬轿的轿夫,还是这花轿里的熏香,她忽然生出一股睡意。
蓝箬知道今日特别重要,可不管是蓝箬掐自己的胳膊,还是努力暗示自己不困,最终还是抵不过这汹涌而来的睡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