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模样清俊的青年大大咧咧地坐在湖边,微微掀起一半眼皮盯着眼前的鱼竿。午后正阳的湖边水汽微微蒸腾着,蒙的人昏昏欲睡。那青年神情呆滞得仿佛和鱼竿一起静止了。
忽然间,鱼钩轻轻向下一沉,那青年惊醒似的伸手一捞鱼竿,拎起的鱼钩上却空无一物。
他泄气地坐回原地,不打算再动。
棠樾钓了一百多年,别说媳妇儿了,连条鱼都没见着,老娘果然又骗我。
手中扁石子轻抛两下,准备将这一潭死水搅个动荡不安,林间青叶却无风自动。那青年警觉转身。转过身时却换了副脸色。
棠樾大伯
凭空中出现了一个润玉,脚踏湖面缓缓而来。棠樾盯着,脑子却不由自主地走神到离这十里地的老谭村村口那家天帝庙里的神像,胡子长,眉毛长,眼睛也长,顿时觉得他这大伯做天帝做得过分好看了。
润玉棠樾,见你钓了这么久,媳妇儿可曾掉到了?
棠樾媳妇儿没钓到,却钓到了一个大伯。
润玉那是你娘教的不行。
棠樾这要是大伯来教,恐怕再过一千年我也钓不到。
润玉你这臭小子。
润玉却大笑起来。
棠樾拎着东西摇摇摆摆地跟着润玉往回走。
棠樾诶,大伯,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突然来了。”
润玉温吞一笑道
润玉我到人间来走一遭,顺便来看你。
棠樾眼轱辘一转,
棠樾那我也顺便跟你去人间走一遭。
他嬉皮笑脸地堆起讨好的神情。
润玉神情一滞,
润玉这么着怕是你爹娘不同意的。
棠樾不必理会他们,都消失一个月啦。说是要给我弄个小妹妹,我自然是不感兴趣的。若说我一人出去,老娘必定不肯,但要是跟大伯出去,他们断然不会说什么。
润玉去人间寻人,身边再带着一个不方便,况且棠樾看着样子挺能唬人,静时翩翩佳公子,一开口孩子心性一览无余,连带着神情都有些痞气。虽是心里极疼他,但也明白算是宠废了,虚长到一百多岁,没干过一件正经事,调皮捣蛋倒是挺有一手。带着他路上怕是要平添一份艰难。
棠樾却以为润玉怕不好跟他爹娘交代,于是立马焚书传信一封给万里之外的锦觅,开头还难得郑重地提笔:请示母神大人。
不到半刻钟,虚空燃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允”字。
棠樾得意洋洋地抖着纸在手里摔打,哼着不知哪学的山野小调回房去收拾东西。
润玉只能在心里苦笑。
所谓收拾,不过将他那一屋子乱七八糟的杂碎一股脑通通扫进一个绣着万字纹的荷包。
片刻,棠樾指尖转着一个鼓囔囔的荷包走出来。
棠樾大伯,我们要去干什么大事?
润玉去寻你伯母。
润玉往着一处黑气之地动身,转身时发现棠樾正拿着平时那副唬人的模样瞅着他。
棠樾大伯你真是太不地道了。
话说一半,润玉明白他的意思,凭空多了个伯母可是件大事,可他亲亲亲亲侄子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几番内心苦苦挣扎不知接下来如何开口,倒是后悔那不假思索的一句,他实在没脸告诉他是去寻他的邝露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