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伊第一次见到李子轩的时候,7岁的他一个人蹲在小区集体储存液化气罐的小房子前面,全神贯注得为地上的小黑点“两肋插刀”。
那房子为了隔潮,起地好几个台阶,李子轩就蹲在那台阶上,用一个小树枝一丝不苟得戳着地上已经魂归九天的西瓜虫。李子轩的小脸很白,白到不似那些在奶奶公公监视下也能晒得麻溜溜黑的熊孩子模样。对于言伊言来说,李子轩就像是吃惯北方糙面馍馍大葱卷饼的人忽然尝到南方精致的点心,那种少于四个字不成名的的点心,譬如绿茵白兔饺这种,Q弹顺滑,香甜软萌。小人皱起的小眉头,仿佛自带朱砂特效。
总之,怪不得尚不知颜控为何意的言伊一直喜欢观察他。言伊觉得他很特别,一个精致的,落单的,小糕点......
言伊那年8岁,对于自己的心理画像一直在公主和侠客之间不摇摆不定,十二分的犹豫不决。如何一锤定音取决于在和谁打交道。在白嫩的李子轩面前,猴毛还没褪完的言伊便自觉得将公主的自己摁进泥地里,决心从此手握利刃仗剑走天涯......
说来也奇怪,孩子的记忆应当是最清明的,但回想起一年前妈妈离开的那个下午,言伊始终觉得那是一场午睡之后还在迷迷瞪瞪状态下的一场梦......不仅妈妈的离开像一场梦,在和爸爸悠然相依为命一年后的现在,妈妈的存在本身就像是虚构出来的,而那场离开戏码只是全剧结束那结尾的那一个鞠躬,一个句号。
一年后的今天,言伊只能隐隐绰绰记得那天下午,爸爸妈妈把房门锁上在里面用明显压低的声音争论了几个小时。虽然小言伊也听过小伙伴说过他们的爸妈也会锁上房门玩游戏不带自己,但这种情况在自己家还是第一次出现。言伊虽然隐约感到房间里那语言类的游戏并不适合自己,但那种拆包裹,撬锁,警告非请勿入却偏要探头的冲动还是让她在外面哭闹捶胸顿足了好久好久,久到葫芦娃兄弟的四娃五娃都能从葫芦里蹦出来喊爷爷了,还是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言伊哭得累死累活没有人看,还至死不渝得哼哼唧唧,音量倒是高不起来了,闲着无聊就鼻涕混着眼泪匠人一般得摸在门上,并且无聊得发现那效果竟然和打蜡的感觉异曲同工......最后的最后,长这么大还没怎么亏待过自己的言伊,感时伤世般侧卧,给委委屈屈的自己补了一个眠。
一觉醒来,言伊看见爸爸言从林坐在自己的小床边,面色倦怠,眼圈很红。那一刻,言伊感觉7岁的世界里仿佛被剥去了一层磨皮,一直只见吃喝玩乐的完美世界忽然在她面前展露出了坑坑洼洼的一面。原来有一种难受,不是因为小人书被没收,不是因为错过想看的动画,而是第一次为了那个顶天立地一直追在自己后面的操心操肺的人难受。没有人会告诉她,那一瞬的角色互换是成长的萌芽,言伊只是不知不觉得踏上了那个大家都在说的:女孩总比男孩早熟的轨道。7岁的言伊想到爸爸经常说的那句“闺女给你爹留点面子好不好?!”觉得他此刻应该不想自己看到他这个模样,于是她装作睡去,却也真的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