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沈重要走,他却没走,
而是,径自在BBQ席位前坐下,
沈重“哟!”
沈重“您这儿也有烤番薯啊?”
沈重说着,已经将那番薯从碳堆里捡出来了,
那是高达的来着,烤好还没来得及吃,怪眼馋的。
王启年和高达只得去远一些的地方坐着,
顾南衣经了方才的事,更觉得沈重危险,不愿离开我半步,
他不自是不爱听沈重与范闲那些勾心斗角的交谈,我若也去加入,免不了叫他耳朵受罪。
故而也要起身离开,却见沈重从袖中抽出我给的那块方锦来擦手上血迹,
李忆“沈大人受伤了?”
沈重“啊……殿下不必挂怀。”
沈重“肖恩的血。”
沈重“刚才正好在跟肖老前辈交流。”
李忆“……”
我为肖恩默哀一分钟。
再怎么说,他也是小言公子的爷爷啊。
李忆“原是如此,是我关心则乱了,想来以沈大人的身手必然也不会被那刺客所伤的。”
我留了句客气话,便借故疲累遁走了。
转到郭保坤隐匿之处,掀了帘子,见他果然还未入眠,
一副愁苦落寞的样子,
李忆“明日你便自行离去吧。”
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去哪?”
李忆“上京城南,眺望客栈。”
我将一包碎银递给他,
李忆“你找间房子先住下。”
李忆“明日一早便动身,别叫人发现踪迹。”
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范闲吩咐的?”
李忆“诶呀,说到底都是为庆国做事。”
李忆“你也是庆国臣子嘛!”
李忆“你助范闲完成任务,也算得上是将功补过,就能救你爹出来了啊。”
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
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好。”
郭保坤抬手放下帘子,默默无声。
交代完了这件事,我便彻底轻松,只等着使团行进上京,开始新的地图任务。
回到我的帐篷内,
顾南衣突然看向我,道:
李忆暗卫顾南衣“他管海棠朵朵。”

李忆“嗯?为何?”
李忆暗卫顾南衣“救她,陷你于险境。”
他一字一顿的,带着怨气。
李忆“南衣……”
李忆“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跟范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李忆“天下没有一帆风顺的路,是不是?”
李忆暗卫顾南衣“可我的使命,就是让你一帆风顺。”
李忆“南衣,我在努力啊,想要平安顺遂,无忧无虑的生活,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李忆“不是一直有你们在我身边吗?”
李忆“南衣你啊,是那么可靠的人,你一直有在很用心地守护我啊,所以,不用太担心我。”
李忆“要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啊。”
我用尽我所有的温柔来回馈他,以期让他安心一点,
然而他并没有放松神色,反而蹙起了眉头,眉间隆起的川字显得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烦恼。
我们互相信任,却有着彼此所不知的秘密,
我至始至终不知道南衣他们的身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愿意守护我,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守护了十数年的“李忆”,曾换过一次芯子。
他不想说,我不会问。
一定要坦诚相见吗?
毫无秘密的两个人才值得彼此信任?
与我互相信任着的人们……
能否交付信任的标尺从来都只是“真心”罢了。
因为,真心才是最珍贵,最稀有的啊。
我绕到屏风后换了衣服,出来时顾南衣仍未离开,看了,今天他又是打定了主意寸步不离了。

李忆“南衣有不能说的话吗?”
李忆“那由我来说好了。”
李忆“很多话呢,以我现在的身份来说,其实挺过分的。因为我是南庆的公主,平白就着尊贵的身份。”
李忆“我是红利的享有者,我所拥有的和享受的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李忆“我不喜欢的是人分三六九等,我不喜欢的是一句话便可剥夺一个人生的权利。”
李忆“我不喜欢束缚,我不喜欢明争暗斗,我不喜欢攻于心计,我不喜欢拉帮结派,更不喜欢随意杀人。”
李忆“可是啊,我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这些带给我的红利。”
李忆“我的性命,身体,衣食,财富,尊严,身份,地位,亲人,朋友……甚至你们。”
李忆“没有‘李忆’这个身份,我还剩下什么呢?一边享受着,一边讨厌着……”
李忆“多么可笑,又可悲啊。”
李忆“倾覆规则,改朝换代,斗转风云……”
李忆“我既不想,也没有那个资格。”
李忆“不过是命运一直在背后推着我,现在回头望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好远。”
李忆“我不是什么英雄,也非什么圣人,我最初啊,不过就是为了求得一方安稳天地罢了。”
李忆“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愿望,却显得很自私吧?”
李忆“人活一世,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李忆“是在这个世界上最渺小,又最艰难的愿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