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只是回忆

玄域

湛蓝的天空犹如一块块无边际的蓝绸子，软棉棉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上悠闲的散步，海水清澈透亮犹如一条透明的蓝宝石。

海天一线，一男一女从时空漩涡里走出，脚刚触地，水面就被连连荡漾出一层层潋滟。

灵希娜我们是站在水面上？

颜爵略微俯视了一番脚下的水面，犹如雾里看花，什么也没回答。

“司仪、灵公主，久仰大名。”

远处传来磁性的声音，一抹白衣缓缓落于水面，晕开一层层涟漪。

颜爵你是……？

颜爵疑惑地打量白衣男子，猛地释怀一笑，拱手道：

颜爵阁下是大名鼎鼎的白泽神兽？

白泽“大名鼎鼎”在下不敢当，在下却为神兽白泽。

白泽儒雅地鞠躬，露出一抹谦逊的笑容。

白泽两位可知我找你们所谓何事。

颜爵与希娜面面相觑，摇摇头。前者忽然猜到了三分：

颜爵传闻您是玉兔宫主的夫君，有妻必有其夫，莫非你也是来劝我们不要动情的？

说到最后，颜爵双手环胸，斜着眼道。他不是白泽的属下，所以不必对他毕恭毕敬的。

白泽呵呵。

白泽依旧笑着，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白泽世间万千字，唯情最伤人。如果仙子有情自好，可你们不是普通的仙子？

灵希娜为何？

灵希娜上前半步，不解地摇头。

闻言，白泽的目光被吸引而去，他定睛一看，清明的眸子里闪过奇异的光芒：

白泽灵公主，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我想起来了——你诞生之日，是我为你护法的。

希娜思索一番，她确实见过这个人，也是他吩咐姐姐照顾自己。

白泽我虽法力无边，但弟子寥寥无几，最令我自豪的无疑于是温杳、浅雪依与北千睦。大徒弟温杳，她一生唯一的两个徒弟梦婉渊与姬莎彼岸，皆是超越生死之人。当初温杳托她俩守护你，却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不久后，婉渊回来找过我。

灵希娜姐姐对您说过什么？

希娜迫切地追问，白泽微微一笑：

白泽她希望你自由，不必被“生命之母”的职责所困，甚至希望代替你成为“生命之母”。只可惜我力所不及。

灵希娜那么现在她哪儿？

话一出，希娜便知自己失礼了，可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太想知道真相，以至于把那些礼节抛到九霄云外。

白泽她离开这里后，我也不知她的行踪。

闻言，希娜紧绷的心立刻松弛下来，失落地移开目光，她原本以为可以从白泽口中问出什么，可是现在却……

刚才聊了一些题外话，白泽现在便将话题拉了回答:

白泽其实“预言诗”的最后两句话是我临时加上去的，柒汐藏书阁内所有的书籍里都不存在这两句话。

临时加上去的？我甚至都没有察觉，这个人的法力究竟有多深不可测?颜爵心想。

白泽“圣祭广场祭仙魂，蓦然回首君不见。”无论是谁，恐怕初读都以为是以一命换一命，其实未必。

颜爵此言何意。

白泽不急于马上回答，而是反问:

白泽以司仪之高见，你认为是两个人的记忆高于一个人的生命，或是截然相反?

颜爵不明所意，略微思索一番后回答:

颜爵自然是后者。

白泽的确，“以两人之记忆换一人之生命”更是明确之举，我只怕她无法明白。

白泽在提到“她”时目光柔和了许多，颜爵便猜到了是谁。

白泽记忆，是人一生的珍宝，无端忘却一个人，失去一份记忆，任谁都是无法接受的。与其说舍去生命需要勇气，倒不如言失去记忆更需要巨大的勇气。失去了生命，你就不存在了；可若选择了遗忘，你还要继续活下去，在痛苦与煎熬编制成的网里艰难地活下去。

颜爵默默听完了白泽的话，思绪万千。

人生仿佛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旅行，人类拥有轮回转世，而仙子只有一生一世。曾经有人告诉他，一生一世那么长，该选择遗忘的就忘了吧。沿途的风景，我们似乎只能选择边走边遗忘，到最后，还留下什么呢？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结果。

直到那年在冰晶川，他遇到了落雪。

落雪，人如其名，她是上天的宠儿——“冰不染血，雪不沾尘。”但是，她为什么取名为落雪呢？他曾经问过她，她只是浅浅一笑，摇摇头，反问他:

“一个人怎样才能做到真正的遗忘呢?”

他的回答是——

“昨日的悲伤我已遗忘，可以遗忘的都不再重要了。”

“那么你会忘了我吗？”

他摇头，而她，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光。狐狸，答应我——无论你未来是否记得我，都要到冰晶川上来看雪花。”她调皮地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冲着颜爵眨眼睛。

“为什么？”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微微斜着脑袋问道。

“因为我是‘落雪’，一旦雪花落下，就会永远消失——这代表生命的流逝，记忆的遗忘。”

“冰儿，我不会忘了你的。”颜爵也伸出右手食指，两只小拇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而，虚伪的诺言宛若八千年后在樱花树下的约定，空洞无物。

思绪一顿，颜爵收敛了心神，耳畔再次响起白泽的声音。

白泽颜爵，希娜，你们愿意遗忘吗？

颜爵为何是“我们”?

颜爵问道，“预言诗”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为什么把小花也牵连进去?

白泽平衡与魂灵是相互制约的，你与她虽无果，却有一段未了的缘分。

颜爵什么样的“缘分”?

白泽换取雪姬性命的一次机会。

白泽淡然答道，没有丝毫的躲避。

白泽如果你们不愿意，她便会死。

颜爵但也应该是我一个人，小花只是她的“灵姐姐”！

希娜本来想说什么，但被颜爵的目光制止。

白泽那你为何不问她呢？

白泽转向一直充当背景墙的希娜身上，目光深沉。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希娜觉得整个世界都为此沦陷。

颜爵小花?

颜爵叫道，目光死死盯住她，并不打算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

灵希娜回忆太痛苦了，我为什么不选择忘却呢？爱，真的是种毒药，他痛，我更痛。

颜爵你是说火领主?

颜爵如梦初醒，希娜从小就对爱情有抵触，至于她是否真正爱上火燎耶他也不敢肯定。只是如今看来，她害怕爱，更怕被爱。

与其爱的卑微，不如留一点骄傲与疼爱给自己。

白泽很多人不需要再见，因为只是路过而已。遗忘就是你们给彼此最好的纪念。

白泽语重心长地道，仿佛在循循善诱一群不谙世事的孩童:

白泽平衡、魂灵是世界存在的前提，火焰、流水、冰雪乃最古老的三大自然之力。无论是谁，情感都是累赘。

忽然话锋一转，

白泽你们可知我活了多久？

沉默。

颜爵暗想:至今为止，我刚好活了一万年，而柒汐则活了一万七千年，但是白泽是远古兽的最高统治者，莫非他的岁数是柒汐的好几倍?颜爵甚至不敢接着想下去，脑海里蹦出三个字——老古董。

白泽我从这世界存在平衡与生命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漫长的一生。至今已有几亿年了。

话一出，颜爵与希娜不禁对望一眼，前者暗道:这都不是老古董了，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活化石”！

白泽别惊讶，你们一样可以。毕竟我长寿的秘诀就是“无情无爱无心”。

颜爵可是柒汐姐呢？

颜爵道出心底的疑问，既然“无情无爱无心”，那干嘛取小玉玉为妻?

白泽这只是幌子。“血月之夜”的破解之法就是至情，但是，她的确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神兽。

话落，白泽便感觉自己被套路了，瞥到颜爵幸灾乐祸的眼神，他立刻有了想杀死他的念头。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归之前的话题:

白泽在你们之前存在过的“灵犀司仪”与“生命之母”皆活不过一万年，因为他们都被“情”所伤，但愿你们能打破这个记录。

白泽手臂一挥，颜爵与希娜便被一个魔法光罩罩住，托着他们潜入海底。

白泽此海为无望海，海底藏着一条路——名无尽陌路。走到尽头后，再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这是两人最后听到的话。